第72章
在自己都没察觉的时候，黎绪无声地笑了。
程维洛上前一步，仰头看着他，“我送你一个瞬间吧。”
“如果我没有会错意的话，”她说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庞，黎绪面色沉静地看着她一点点靠近，身体保持着不动，贴在脸上的手掌心温热又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在紧张。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他在努力保持着冷静，但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
不过此时程维洛大概没有精力注意到这些，她紧张到有点不敢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细看这张过于漂亮的脸。
她垂下眼，酝酿了一阵后，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没敢看那双盯着她的灰色眸子，鼓起勇气，朝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黎绪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个极为短暂的吻，轻得像此时的风，带着深秋黎明时分的凉意和潮湿。随后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双手环过他的腰，结结实实地把人抱住了。
这确实是一个值得铭记的瞬间，黑夜的沉郁过去之后，程维洛给了他一个日出时分的拥抱，一个一触即离的亲吻。
黎绪的手臂在她身后缓缓收拢，力道逐渐变大，紧紧地回抱了。
几分钟之后，程维洛松开手，轻拍了拍黎绪的后背，他也松开手，两人挨着身体坐在软垫上看着不远处渐渐升高的太阳，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小壶里的热水烧开了，黎绪起身泡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程维洛，她接过，捧着水杯慢慢地喝。
“还有吗？”黎绪看着远处的朝阳问。
“什么？”
“诗歌。”
“……”程维洛憋了半天，吸着鼻子，在茶水阵阵的雾气中，窘迫地红着脸小声说：“后面词想不起来了。”
黎绪放下水杯，伸手抖开毯子裹在她身上，然后隔着毯子把人抱在怀里，程维洛感觉到他的下巴在轻蹭着她的头发。
身后人在轻笑，朝阳把她的脸照得通红。
第48章
两天之后，两艘金贵的矿船返航，程维洛在停泊港那艘仅剩的二手矿船内，见到了被克劳德改造过的核心组件。
她在中央控制室中，一戴上脑机设备，就在精神海中感觉到了一股清晰的精神意识，它确实是“活”在这艘矿船中。但一般人的精神意识会带有人类属性，情绪、思维等和实体相关联的特性，但它没有，它传递过来的那种平稳无波的感觉，甚至让她想起小维。
但人工智能助手和精神意识还是不一样，前者是基于数据和逻辑构造出来的数字生命，后者是根据人脑的生物神经体系复制出来的，它的生物属性感太强，才会让程维洛在矿星救援的时候，误以为矿船内一直有一个真实的人。
情感上，程维洛会把罗伯特和小维都视为家人，但认知上，她不会把它们视为生物人。
精神海中，程维洛开口道：“你好。”
涟漪一般的思维意识传递过来，对方回应她：“你好。”
“我在矿星上遇到过你的同伴，它……”
程维洛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死亡的意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
对方平静地回答道：“它不在了。”
“你怎么知道？”
“自我们诞生开始，就能感觉到彼此。现在我感觉不到了。”
“你能明白……死亡吗？”
“明白。死亡就是不存在。”
程维洛思考了一下这个回答，继续问道：“矿船上的人能感觉得到你的存在吗？”
“一般来说，不能。只有我的创造者可以。”它又补充道：“现在你也可以。”
“你会死亡吗？”
“会的。”
“你对死亡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死亡就是不存在。”
也就是说，克劳德制造它们出来，只是让它们充当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幽灵大脑”，辅助矿船智能运行，遇到意外情况或者完成使命就让其自行消亡。
克劳德从来没有把它们视为生物生命体。只是精神感知能力过强的程维洛产生了混乱认知。
离开停泊港后，程维洛在黎绪的飞车上陷入沉思，矿星上的意识和之前她在塞维基地的盒子工厂里感受到的很不一样，在那个存有几万个盒子的仓库里，她感受到了汹涌剧烈席卷而来的情绪，充满了痛苦、不甘、怨恨……
这两种感受都是真实的，那么之前的研究里，为什么那些仿生科技产物，那些盒子里，会拥有“情绪”这种属性？它们和矿船内的意识体，完全是两种东西。
程维洛需要克劳德的解答。
她正想要说什么，转过脸去，发现黎绪在盯着她发呆。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你想说什么？”
程维洛说了她的困惑。
黎绪看着她，罕见地欲言又止，“我的情报不如当事人直接讲述，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他顿了顿，“我带你去见克劳德。”
程维洛这两天还思考了关于小念的仿生脑的问题，觉得有必要再见见申泓和克劳德，点点头答应了。
但飞去三区的行程要将近两个小时，两人得先回去吃了午饭再说，程维洛不在意这些，吃什么在哪吃都可以。但很显然从上次的经验来看，她不能再让黎绪在克劳德的厨房里再做一次饭了，还有他对她的那种旁若无人的相处方式，必定会再度引来那个碎嘴老头的奇言怪语。
回去之后黎绪开始准备中饭，程维洛暂时无事可做，想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洗菜切菜都可以。
阿德洛星北半球的深秋已经降了几次温，今天还下了些小雨，呵气甚至能看到白雾，但能源转换器运作下的室内热烘烘的，程维洛一进室内就脱了外套，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折起袖子，一副要干活的样子。
但程维洛的这个小厨房大小实在有限，两人并排站着，空间就局促起来，程维洛低着头拿小刀削着土豆，高她很多的黎绪一转眼就能看到她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他定了定神，垂眼看着手下的牛肉，刚拿起刀准备开切，手肘就碰到了她的胳膊，程维洛没什么感觉，黎绪立刻往旁边缩了一些，正准备再次下刀的时候，程维洛手里的土豆打滑没拿稳，整个飞了出去，她追着土豆身体往黎绪那边靠，他整个人已经缩得快贴在墙上了，还怕手里的刀伤到她，手臂整个挡在她身边。
挡是挡住了，但也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程维洛无知无觉，成功捉住土豆后，松了口气，拿回水槽里冲完水，抬眼就看到黎绪整个人僵在那里，面色还是镇定的，但从耳朵到脖子的皮肤都是红的。
“嗯？”程维洛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她又看了一眼客厅的能源转换器的显示室温，问道：“很热吗，要不要我去把温度调低点？”
黎绪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继续低头切手里的肉。
程维洛走到客厅去，刚调好温度，转身就发现厨房的抽拉门被关上了。
“别进来了，油烟大，饭很快就好。”
程维洛觉得很冤枉，她厨房的设备性能都被她调控到了最好的状态，灶台的温度控制也是最好的，可以说她做饭水平一般，但不能说她的设备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