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才从睡眠舱里爬出来没多久，衬衫和白大褂皱得像是咸菜，胡子和头发都乱糟糟的，离开了阿德洛星之后，没人日常照顾和打理，他整个人过得愈发潦草。
黎绪皱着眉看他，忍不住道：“让后勤部给你配一个高级点的家政机器人。”
“用不着，”克劳德冷哼一声，眼神在他笔挺的衬衫和洁净的面容上扫过，“你以为谁都要像你一样，时刻装得像个花孔雀。”
黎绪懒得和他闲扯，直奔主题，“阿洛被赫塔的人抓了。”
他早就思考程维洛的安全问题，自由城的时候他远程派了人在暗处盯着，而自她成功逃离之后，除了偶然因为恒星风暴相遇，之后是被佩因特提示，才知道她人在哪。
几个月过去，关于她的一切消息都已经沉寂，阿德洛星也足够偏僻，黎绪以为她算是安全了，何况她也不想被人盯着，这才没有专门派人守着。
“那麻烦了……我们这边的研究主题是对付之前那些仿生盒子。”
“早跟你说把那位小姐带过来一起参与到我的实验里，我又不会让她受什么伤。”克劳德开始嘟囔抱怨，“这下好了，被他们截胡了，能不能保命是个问题，他们要是利用她那个绝无仅有的超强精神力，做出什么复制品仿生件，也是很够你喝一壶的。”
能不能保命是克劳德在瞎胡说，对于程维洛这样珍贵的样本，不到万不得已，任何实验室都会让她活着，但身体会不会受苦，就得看对方研究团队人员的品性如何了。而精神力复制品，不是一时半儿就能做出来的，她的天赋很特殊，复制难度应该会非常大。
黎绪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转身就要往外走。克劳德没见过他这样，以为被自己吓到了，喊道：“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再怎么也要时间，但之后关于赫塔的新武器水平，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并不清楚他们的技术叠代到了什么程度了。”
他应了一声，继续头也不回往外走。
“干什么去？”克劳德问。
“回白澄星，那帮老家伙该让我出场了。”
*
程维洛以为自己先会被带往实验室或者冷冻舱之类的地方，但实际并没有。她被卢卡斯安置在基地一个风格简朴的住所，之后对方就离开了。
倒不是对方心大，而是她没有任何能逃跑的机会。
她的屏蔽仪手环始终扣在手上，整个基地的科技使用风格也十分落后且保守，各个地方的权限基本要靠硬件设备刷过才能开，程维洛的精神力和数据能力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但作为星际时代的基地，绝对会存在那么一个至关重要的数据中心，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能找到那个地方。
这个灰色主调的单人套间，干净整洁没有一丝灰尘，有卧室客厅和小卫生间，三餐会有机器人定点送过来，机器人的型号都十分老旧，智能化程度非常低。
卢卡斯可能通过之前三天相处摸清了一些她的喜好，房间里放了她可以拿来消遣的电子书设备和一些单机投影的小游戏，无法连接网络的光脑里存储了很多影片。
这个改造行星地表看起来毫不起眼，深灰色的岩质地表看起来死气沉沉，白天夜晚温差过大，夜晚最低可以到零下几十度。
程维洛被安置的套间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夜晚透过窗户往外看，会偶尔遇到下雪的情况，在基地四周亮度极高的白灯光线映照下，大片大片干燥的雪花落在灰色调的冷硬地面上，第二天又全部消失不见，目之所及是一层薄膜笼罩下耀眼的白昼，吸热极快的岩石地表让空气都热到微微扭曲，反差而荒诞得像是把不同的梦中场景拼接在了一起。
这里是改造星球，一切都可以人为控制，天气现象也是，后来程维洛才了解到，那些降雪是人为行为，为了让这个星球的景观更丰富一些。人为行为也好，至少降雪会让这里像一个人类居住的地方。
只是看雪的时候，她会想起之前阿德洛星极地区域的那片雪原，她会想起黎绪，希望他在好好地执行自己的计划，没因为她的失踪而被打乱阵脚。
程维洛在这个没什么活人气的地方平静地待了几天，忙碌的卢卡斯再度出现了。
高大的红发青年叩开她房门的时候，程维洛还以为是送餐的机器人，对方看着她平静的神色，抓了抓脑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时间，你想去地下城看看吗？”
没什么不愿意的，能出去看看当然好过当囚犯，她点了点头。
在这之前，程维洛不是没想过，以当前的地表情况，没人会对这个不毛之地感兴趣，地表驻军数量应该也不多，不明白改造这里的意义在哪里。但卢卡斯带着她搭着风格粗旷的传送仓一路往下，程维洛才发现，基地的地下竟然是另一个世界。
地下城有工厂、商店、街道和住宅区，公共医院以及大型体育馆等，可以正常生活也能进行丰富的文娱活动，驻军、常驻居民、各类技术及服务人员，这里至少有几十万人。
地下区域的建筑物整体色调是灰白色，质感让她想起以前的清水混凝土，但星际时代材料的硬度防水性以及耐用程度都远超她的地球人认知。
“这些地下城建于四十年前，起初是赫塔的几十个藏身之处之一。”卢卡斯介绍说：“为了追求效率，建筑的工期都很短，看起来可能有些单调。”
程维洛看着那些整体风格非常统一的大型建筑，它们无一例外都外观粗放庞大，内里能容纳很多人。
“毕竟那时候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要让颠沛流离的人能快速有个能住能生活的地方。”
“这样的地下城有很多？”
“很多，不过居民已经搬走了不少，毕竟已经有了稳定的据点星系，大多数人还是更喜欢地上的生活。”他自嘲地笑笑，“长期待在地下，无论如何都有种东躲西藏的感觉。”
靠着灯光和投影系统控制，程维洛抬眼看着头顶那些几可乱真的蓝天白云，“天空”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时间久了其实会忘记自己身在地下。
街道旁的植物的体型都不是很大，最高只有半米左右，但数量和品类都足够多，它们被细心地搭配和种植点缀在各个地方，相比之前中转的十二岛，这里的自然生气更足一些。
“赫塔的所有改造星球，基本都可以做到自给自足，”卢卡斯陪着她穿梭在街道各处，“我们不像那些上等人的星球，要靠其他星系供养，我们创造一切自己需要的东西。”
程维洛看着货架上封装好的干净蔬菜和肉，各种菌类以及蛋白质补充剂，感觉自己不是身处一个地表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星球，而是自由城郊区的食材商店。
所以他们之前在自由城，才会像“窃贼”一样，到处去搜罗一切能用的技术，拷贝复制为己所用。程维洛知道这样不对，但对于这些要在极端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人来说，谈论这些是非对错大概没有意义。
卢卡斯陪着她在地下城四处逛了一两个小时后，再度离开了。离开前给她留下了一个灰色的圆形磁卡片，各种场所和交通工具的使用权限，购买行为需要的积分，一切都要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