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时恪扯着嗓子喊,“我说,这次试菜是为了餐厅吗?”
还是没听见,他们正走到声音最嘈杂的路口,绕过这排摊位才是黎昀要去的位置。
黎昀见时恪皱起来的眉头,他停了脚步微微俯下身子,将耳朵凑在时恪旁边,指了指自己耳朵等着他说话。
“……”
黎昀比时恪高大半个头,这么做的确能让对方说话省很多力气,但时恪有点烦,他觉得自己身高被侮辱了。
时恪小学生心态爆炸,只蹦词儿,“试菜,餐厅?”
黎昀直起身体,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犹豫了几秒,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为了餐厅,也是为了节目面试,黎昀没说自己参加综艺的事,他也不清楚最后会不会通过。
时恪看着他勾起来的嘴角,心里嘀咕,很难不怀疑黎昀是故意这么弯着身子的。
无所谓,反正还年轻,指不定还能再长长个儿,时恪默默想着。
二人逛了半天,黎昀买了两只鸡,几颗紫甘蓝,生菜,还批发了一箱西红柿。
“老板,这个先放你这儿,等下我们过来取。”黎昀拍了拍番茄箱子。
“好嘞!”
农贸市场里很多都是来进货的商家,单买不划算,没想到的是黎昀在砍价领域也是高手,和老板聊了几个来回,七折拿下,还给老板聊得乐呵呵的。
如果说时恪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那黎昀恰恰相反,他开着名贵的车,穿大牌衣服,可从款式到颜色都很低调,日常透着一股生活气,那种平淡温和的生活气。
“那是卖什么的?”时恪指着斜前方问道。
黎昀顺着手指得地方看过去,那铺子前都摆满了五颜六色的东西,堆成了一座座山丘,摊位上还摆了不少瓶瓶罐罐,底下又放了一排盆栽。
“香料,”黎昀说,“走,过去看看。”
越靠近那处,越能闻到空气里的各种纷杂的气味,普通的八角,桂皮,大料等等这些时恪认得,但眼前显然不太像是中餐里用到的东西。
“这些也是?”时恪用眼神示意了下店门口前摆着的那几株盆栽,看着眼熟,和黎昀家阳台种的那些草长得有七八分像。
黎昀点点头,“这是迷迭香,法餐常用香料,气味芬芳辛辣,有松木的香气,”他拿起盆栽,时恪凑过去闻了闻,“属于气味相对浓烈的植物,做牛肉羊排这类风味比较重的熏烤菜品的时候用来去腥提香。”
浓郁的青味钻进鼻腔,带了点辣感,植物形态倒是可爱,小小的叶瓣松叶似的支棱着,腹面缀着银白色绒毛。
时恪又拿起另外一盆植物端详,和迷迭香差不多的大小,但叶片更圆润饱满,呈簇状,一节一节的,顶部零星开了几朵紫色的小花。
黎昀:“百里香,也是法餐常用香料,适用范围相对更广泛一点,可以去腥解腻。”
相比迷迭香,百里香的气味更清雅,有点麝香的味道。
时恪觉得这气味有些熟悉,像在哪吃过,他问道:“上次那道菜里放了这个吗?”
黎昀稍稍惊讶了下,“对,放了百里香。”小孩儿鼻子挺灵的。
“那道菜叫什么?”时恪问。
他记得那道菜很漂亮,五颜六色的蔬菜片抱成一团,很好看。
黎昀:“普罗旺斯炖菜,法式经典家常菜。”
家常菜,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字让时恪恍惚了。
就好像他也有个普通温暖的家一样。
时恪怔了一会儿,让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继续问着那些植物和瓶瓶罐罐,黎昀简直是个人形点读机,指哪儿答哪儿,问什么有什么。
这效率,比时恪死磕那些资料和纪录片快的不是一点点。
第11章 我们晚上见,好吗?
时恪在农贸市场拍了不少照片,虽然后续不一定能用的上,但可以作为灵感的一部分,或许哪天感觉来了画张照片写生也不一定。
他和黎昀约好了晚上再见面,现在决定补个回笼觉。
时恪洗完澡,换上睡衣后往床上一倒,盯着天花板发呆。
今天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来明城的一年里,时恪几乎没去过工作室以外的地方,他经常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无聊,沉闷,却安静。
和许函的那场意外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头,而今天落在湖面的不是石头,是一片花瓣。
时恪闭上眼,想到了黎昀寥寥的几条朋友圈,安静的,热闹的,简单却不单调。
他自己的朋友圈里只有歌单分享,偶尔在微博发发作品,关于生活从来不留记录。
时恪并不讨厌出门,绿地,海岸,山川,好多地方他都想去。
但他讨厌人多,越是喧闹越是会觉得焦虑,缩在家里的时候最安全。
可转念一想,或许不是环境的问题,是他的心在惴惴不安。
时恪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时连梦的尾巴都抓不到。
黎昀的信息来的巧,手机弹出通知喊他上楼吃饭。
他起床洗了把脸,换了套能见人的衣服出门。
敲门前,他给自己做了两分钟心里建设,略显局促地理了理衣服,拿着手机照了半天镜子确保头发没有起飞。
刚抬起手,门便开了,黎昀侧过身子示意着偏了下头。
“欢迎。”黎昀说。
时恪迟缓地收回手,低低“嗯”了一声,才看见门旁安了一个入户摄像头,上次来他也没注意到,只能祈祷黎昀最好没看见自己在门口的傻逼动作。
换上黎昀给他准备好的拖鞋,踩上了那块绒毛地毯,软软的,和想象中的一样。
时恪往里走,迎门进去就是一个超大的开放式厨房,黑色岩板岛台,上面坠了三盏长短不一的吊灯,这会儿天还没黑,客厅里还是夕阳的暖色。
时恪刚睡醒还有点儿迷糊,晃荡着就走到了客厅中央,看见角落里立着一个中古斗柜,第一层是磨砂玻璃,能隐约看到里面放了一排书。
视线往上移,忽然就顿住了。
那里放着他的画,被好好地装裱在画框里。
他走了过去,伸手却停在了离画框玻璃还有几毫米的位置,沿着画框的边角隔空游走。
时恪画过的画少说也有上万张,没学画画时他经常跑到离家不远的工地里去捡砖头,就着水泥路面在地上画,后来又捡老师用剩下的粉笔头,再后来他被时艳送去画室,真正用上了各种绘画工具。
时恪是有天赋的孩子,画室老师重点培养的对象,成绩是他唯一被赋予的期待,不过每次的练习和作品都不一定都能被保存下来。
一场大雨就能冲刷掉砖灰和粉笔,不达标的作业也会被时艳撕碎。
只有他自己偷偷藏下来的写生小册子被保留至今,画一些临摹册上没有的风景。
虽然后来上大学为了奖金参加了很多比赛,时恪的画被装裱在场馆里,但他自己还是更喜欢这些随手画出来的东西。
“想喝什么?”黎昀问。
时恪收回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又晃回了岛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