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但此时此刻,他也没能察觉到沈云见周身内力的变化。
  他就像是只归巢的倦鸟,附在自己膝上,问了他一句“疼吗”。
  宁澈一时哑然。
  许久,才看着沈云见温顺的模样,问他:“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沈云见听着他话中的疏离,闭了闭眼,坦诚道:
  “我是来道歉的。”
  仅一句,宁澈便明白了沈云见话里的意思:
  “今晚的人,是你安排的。”
  行刺的事都是杜黎安排的,原主并不知道其中具体规程,沈云见此时也无从得知。
  但他能肯定杜黎一定是留了什么后手,可以向宁澈证明,行刺的事与他脱不开干系。
  这种事最好不要辩驳。
  以免日后一着不慎东窗事发,在两人心里留下嫌隙。
  沈云见没否认,他只是贴着宁澈的腿,撒娇又内疚道:
  “我错了,王叔,我不是有意的,这里面有误会,事情是杜黎安排的,但他是我的人,我没法狡辩。”
  宁澈其实比沈云见大不了几岁。
  传说与先帝一母同胞的早亡弟弟有关,但先王爷早逝,并未成婚,是亲生还是收养众说纷纭,宁澈也并未认祖归宗,只由太后一手抚养长大。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宫内禁止谈论的话题,无人知晓。
  起初虽有太后扶持,但后来也实在是手段了得,才走到今天。
  按辈分论,宁澈叫太后一声婶母,皇子自然也要称他一声“王叔”。
  这是沈云见第一次这般称呼宁澈。
  宁澈可以理解沈云见想要杀他。
  说白了,如今太后已老,多少是已经有些糊涂了。
  皇帝是个废物,皇后势大,只要除了他这个摄政王,对于沈云见来说,也就算是胜利在望了。
  但他不理解沈云见为什么要来认错。
  他淡淡道:
  “殿下,你有些心急了。”
  “本王死了,你父皇还在,你还有兄弟。”
  他在告诉沈云见,即便皇帝是个废物,但弑君一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整个朝廷就像是一棵生长百年,盘根错节的大树。
  牵一发动全身。
  皇帝的存在制衡着整个朝廷,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
  新主继位就意味着大换血,不想让皇帝死的人很多,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况且沈云见还有那些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兄弟,哪一环节出了岔子,后果都不堪设想。
  储君就能安稳了吗?
  想得太美了。
  沈云见很冤枉,矢口否认:“我没有,我恨不得你平安康健,千秋万代,这是个误会,我不是存心的,也不会有下一次。”
  宁澈并不信沈云见,话说的也直白:“是因为本王活着回来了吗?”
  沈云见摇了摇头:“幸亏你活着回来了。”
  宁澈摸不透沈云见的态度:“殿下今日倒是一反常态。”
  沈云见嗯了一声,说好了坦诚, 也不妨再坦诚一点。
  他说:“王叔,我现在投靠你,还来得及吗?”
  宁澈浸淫朝堂多年,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拉拢方式,唯独没见过如沈云见这般,猫儿似的一边蹭着他的腿,一边问自己能不能投靠他的。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太子殿下今日可是吃错药了?您是太子,是储君,本王区区外姓王,迟早是要将手中权利交还出去的,何谈投靠?”
  沈云见摇摇头:“不,王叔,你得霸着这江山,永远立于这万人之上。”
  宁澈闻言,狭长的眸子眯了眯,训斥沈云见:
  “大逆不道!”
  “太子慎言。”
  沈云见当然知道这话大逆不道,但他却一副无所谓的神色:“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有什么好慎言的。”
  要是在其他地方,这话沈云见当然不会说,毕竟隔墙有耳,被人听见恐怕又要生事端。
  但这里是昭阳殿,是宁澈的地盘,门外有李成宝守着,别说隔墙有耳了,就是连只苍蝇想飞进来都得灰飞烟灭。
  宁澈被沈云见气笑了,他从软榻上坐起来,伸手捏住了沈云见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自家人?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主生了一副好皮囊。
  不似娇阳灼人眼,却似明月惑人心。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典型的白月光长相。
  大抵身在皇家,锦衣玉食伺候着,光从面相都能看得出矜贵,但此刻又偏偏用一种极为澄澈的目光望着宁澈。
  黑溜溜的眸子里像是聚了一汪清水,看着都让人觉得纯良又无辜。
  他抬手,握住宁澈的手腕:
  “王叔,你不懂,我是真心的。”
  他没说什么真心。
  结合前后语境,应该是指方才说的所有。
  但不知为何,宁澈却觉得沈云见这句真心另有所指,绝非这么简单。
  只可惜,皇家之人谁敢信什么真心。
  要想活命,要想大权在握,最不能有的,最不能信的,就是别人的真心。
  宁澈松开了捏着沈云见下巴的手:“殿下回去吧,今日之事,本王便全当没发生过。”
  从始至终,沈云见不曾在他脸上看出半分情绪变化。
  沈云见心中暗道不妙,觉得宁澈大概要比前两世难搞很多。
  嘴上说着全当没发生过,背地里不知道要怎么往死里查他提防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破冰,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沈云见知道,今晚他和宁澈之间不会有任何进展了。
  但出于关心和不舍,沈云见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王叔,你伤口渗血了,我能不能,重新替你包扎。”
  第74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四)
  尽管今晚的行刺是沈云见安排的,受伤的事他也没瞒着沈云见。
  但其一,他并不习惯将伤口公之于人。
  其二,他怀疑沈云见是想通过他的伤口,揣测他的实力。
  宁澈想说不必了。
  但当他看见沈云见望着自己时那双不带一丝算计的眼神时,却又突然改了主意。
  他第一次觉得,这位向来跋扈高傲太子殿下,好像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今晚沈云见不加掩饰的示好和认错,也让宁澈第一次对沈云见生出了两分兴趣。
  他想,或许,他可以陪沈云见玩玩。
  看看沈云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于是他开口,虚伪又客气道:
  “殿下好意,本王惶恐。”
  沈云见一听,就知道宁澈这是同意了。
  他便也顺杆往上爬,毫不见外地提高了音量,对着门外方向喊道:“李公公,拿药箱进来。”
  李成宝内力深厚,按实力论,整个京都除了宁澈,怕是都难有人能出其右。
  他本就候在门外,搞不好沈云见刚才和宁澈的对话都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更不用提沈云见这刻意喊他的一嗓子了。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李成宝便低着头提着药箱走了进来。
  他只将药箱放在屏风后,说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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