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符合常理的变故让杜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他此时尚不知晓沈云见已经去了趟昭阳殿,姿态摆的极低,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再替我通传一声,我当真有急事求见殿下。”
  陈公公嗐了一声,连忙道:“杜小将军这不是为难老奴吗?太子殿下的决定,哪是老奴能置喙的?”
  杜黎也知道沈云见任性倔强脾气大,陈公公不敢去也是正常的。
  他沉默了片刻,只能道:“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陈公公知道沈云见出去了。
  想劝两句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便也只好选择了沉默,就候在一旁,盯着杜黎。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杜黎大抵觉得今日是见不到沈云见了,这才起身,对陈公公道:“劳烦公公转告殿下,我明日再来。”
  先前沈云见对杜黎态度好,杜黎每次离开时,陈公公都会亲自将人送到东宫门外。
  但今夜沈云见态度急转直下,还匆匆去了昭阳殿,陈公公就知道,这风向怕是又要变了。
  他没说话,只对着杜黎躬身以示送别。
  而沈云见刚刚一回寝殿,便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一把拔出摆在门边木柜上的剑,对着自己的屏风便刺了出去。
  屏风后传出一道闷哼。
  沈云见当即就要再刺,却听屏风后传出一道忍痛的男声:
  “殿下,是我。”
  沈云见当然知道屏风后的人是谁,他收起剑,怒斥一声:“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潜入本宫寝殿,有何目的!”
  方才沈云见出手迅速,丝毫不留情面,也没任何征兆。
  杜黎反应不及,被刺中了手臂。
  他捂着手臂,从屏风后出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云见:“殿下听不出是我的气息? ”
  沈云见内力不弱,面对熟人的气息必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如果换做原主,此时怕是该心疼自责了。
  但沈云见却只冷眼看着杜黎:“你在质问本宫?”
  杜黎察觉到沈云见态度不对,也不敢硬刚,只是立刻单膝跪地,捂着肩膀,一副憋屈又忍耐的模样,换了自称:
  “臣不敢。”
  沈云见不吃他这一套,垂眸看着他:“出去。”
  杜黎抬头:“殿下.......”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见打断:“本宫说了,滚出去。”
  杜黎闻言,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不知道沈云见为什么会态度突变,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一环节出了纰漏,让沈云见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又或是他昨夜偷偷和沈殊见面被沈云见发现了在闹脾气?
  杜黎心思百转千回,此时面对冷着脸的沈云见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只能应了一声,起身对着沈云见行礼:
  “臣告退。”
  沈云见看着杜黎不甘离去的身影,嗤笑一声,从雕花木架上取了块帕子擦净了剑尖上的血迹。
  他将长剑收回剑鞘,喊了声:“陈贵。”
  陈公公应声连忙从外面跑进来:“殿下。”
  沈云见挥手将那沾了血的帕子丢给陈公公:“拿去烧了,再让杜黎逮住空子往本宫寝殿里跑,小心你的脑袋。”
  陈公公闻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连忙跪地磕头:“奴才愚笨!竟没察觉到杜小将军进了殿下寝殿!奴才该死!”
  沈云见摆手:“罢了,出去吧。”
  陈公公应了一声,退到殿外,守在门口,对当值宫女道:“都机灵着点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去!”
  彼时,昭阳殿。
  “说吧。”
  宁澈依旧是一副懒散模样,倚在软榻上,半合着眼。
  李成宝低着头:“杜小将军潜进了太子殿下的寝殿,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从东宫匆匆出来,左肩带了血,应当是殿下刺的。”
  宁澈闻言,睁开眼看了看李成宝,没说话。
  李成宝寻思了片刻,有些不确定道:“王爷是怀疑他们在做戏?”
  宁澈还是没说话。
  李成宝道:“待杜小将军回了国公府,那伤是真是假便明了了。”
  宁澈看着李成宝:
  “公公敢不敢跟本王打个赌?”
  李成宝嗐了一声:“王爷又拿奴才开涮了不是?这自打奴才跟了您,这赌,奴才可就没赢过啊。”
  宁澈轻笑一声:“杜黎的伤,是真的。”
  今夜沈云见态度属实奇怪,即便是做戏,他也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做的滴水不漏。
  李成宝这种高手,能死心塌地跟着宁澈,成为宁澈的心腹,自然知道宁澈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除了绝对的武力,靠的就是他算无遗策的脑子。
  但很多事,宁澈想得明白,他一个听令行事的奴才却不用想的那么明白。
  于是他只是直白地问道:
  “太子殿下今日所言所行甚是奇怪,不知可否信得?”
  如果宁澈说能信,那日后办事的时候,自然要留两分情面。
  如果宁澈说信不得,那东宫那边的眼线,就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办事了。
  但李成宝此时的疑惑,却也是宁澈近些年来最想不通的事。
  他直觉沈云见不是在做戏,在骗人。
  但他也不敢就这么轻易排除沈云见演技尚佳的可能性。
  于是他在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道:
  “盯着他吧。”
  皇权争夺,血雨腥风,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宁澈身居高位,只能宁可错杀。
  第76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六)
  沈云见虽然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略显陌生,还没能完全适应。
  但他有这个世界上最无敌,最悄无声息也最安全的探子。
  【他在东宫安插了不少人,我很难完全分辨出来,但是他已经在盯着你了,你现在一天吃了几口大米饭,上了几次厕所,他都拿捏的一清二楚。】
  037对沈云见道。
  沈云见一听就乐了:【这是不信我。】
  【不信你你还笑得出来?】037不解。
  沈云见理所当然:【这是好事,现在这种情况,他信我才奇了怪了,而且他越谨慎越好。】
  越谨慎,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才能活得越久,越从容。
  037不再说话。
  而沈云见也如他自己所说,真的当起了咸鱼。
  皇帝昏庸,但该上的朝,还是得上的。
  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早起,坐到那把龙椅上发呆。
  待有人提出什么重要的问题时,便偏头看上一眼坐在他下首位的宁澈,问上一嘴:
  “摄政王怎么看?”
  也便算是皇帝上朝的全部流程了。
  而沈云见也就从见过了宁澈的第二天起,沿用了皇帝的那一套流程。
  早起梳洗后,换上太子朝服,立于大殿最前方,盯着地板发呆。
  无论朝臣们有什么想法,说法,看法,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静静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任凭其他极力想要表现自我的皇子因为各项事宜在朝堂上和那些朝臣吵得不可开交。
  沈云见也只会站在原地,用眼神描绘大殿地板上并不怎么清晰的各种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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