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杜黎不会将自己心爱的人供出去。
  他不会说自己是受了沈殊的胁迫。
  沈云见不知道此时此刻杜黎的脑子是在如何飞速运转。
  但杜黎能走到这一步,显然也不是完全的蠢货,很快,他就编造出了一个听起来也算是合情理的借口:
  “虽说都是皇子,但殿下您与七殿下之间也是云泥之别,七殿下其实早年间便与臣相识,但交情甚浅,大抵是宫中日子不好过,前些时日他才想尽办法联络到了臣。”
  “臣本想第一时间便来向殿下禀奏的,但七殿下说,太子殿下生辰在即,他想与臣打听打听您的喜好,给您准备个惊喜......”
  沈云见听笑了:“他给我个惊喜?”
  杜黎神情严肃,说得跟真的一样:
  “七殿下说,他在宫中孤立无援,寸步难行,自知身份低微,并不奢求其他,只愿能得太子殿下庇佑一二,好好活过这些年。”
  “只待哪日殿下......能放他出宫为他分配个好去处便罢了。”
  沈云见看着杜黎:“此话当真?”
  杜黎点头:“绝无虚言,殿下您何等身份,七殿下.......”
  沈云见不等他说完,便抬手打断了杜黎。
  他站起身,拔出腰间长剑,对着杜黎刚刚愈合的肩胛骨,便又是一剑刺穿出去。
  然后在杜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垂眸居高临下道:
  “杜小将军,从前,我怎还并未发现,你竟如此蠢钝?”
  第82章 江山归你,你归我(十二)
  昭阳殿。
  窗外大雪纷飞,轮值的宫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来往加快了步伐。
  殿内地龙烧得旺,不等进门,暖意便扑面而来。
  李成宝穿过花园和外殿,推开内殿的门,便看见宁澈只着白色中衣,衣襟大敞,整个人斜倚在软榻上,赤脚踩在地上,一手拿着折子,一手拿着狼毫,正在做批注。
  宁澈听见动静,头都没抬,便问道:
  “太子见他了?”
  李成宝点头:
  “回王爷的话,见了。”
  宁澈正在做批注的手顿了顿。
  更早以前,宁澈和沈云见的接触还尚浅时,他也完全只当杜黎是沈云见麾下老将罢了。
  但自打他悟透了沈云见对自己的心思,知道了沈云见好男风这事儿,他就总在默默揣摩沈云见和杜黎之间的关系。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怀疑,沈云见突然转性来追求自己,是因为发现了杜黎和沈殊之间的事。
  要么是想借自己让杜黎吃醋,要么,就是用自己来转移他感情的重心。
  这让宁澈更加烦躁的同时,也更加紧了对杜黎,甚至整个国公府的监视。
  先前杜黎一直求见沈云见,沈云见都闭门谢客了。
  但这一次,他和沈云见正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冷战状态中。
  在得知杜黎今晚再次去往东宫时,宁澈就已经开始不悦了。
  此时一听到沈云见居然还见了杜黎,宁澈心里更是一阵无名怒火直往头顶窜。
  他睫毛颤了颤,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对李成宝道:
  “说,一字不落地说。”
  李成宝对宁澈太了解了,即便宁已经在努力压制了,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宁澈周身的气压是越来越低。
  他吞了吞口水,连忙一字不落地将沈云见和杜黎之间的谈话,转述给了宁澈。
  末了,在宁澈陷入沉默时,又问了一句:
  “王爷,那杜小将军又挨了太子一剑,才从东宫离开,奴才寻思了半晌,他那借口寻得也算有模有样,不知如何就又触怒了太子殿下呢?”
  宁澈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端起手边茶盏,轻抿了两口,嗤笑出声:
  “杜黎的确蠢,眼下太子本就怀疑他和七殿下之间有苟且,他若是聪明些,就该极力诋毁沈殊,说自己是受了沈殊胁迫,不得已而为之,然后再趁机求太子为他做主。”
  “如此一来倒是还有机会撇的清楚关系。”
  “他这般在太子面前维护沈殊,替沈殊说好话,岂非坐实了他和沈殊之间,确有些不可告人的情愫了么?”
  李成宝恍然,啧了一声:
  “照王爷这么说,那杜小将军今日挨的这一剑,那可真是算不得白挨了。”
  宁澈冷笑:
  “说好听点儿,这叫关心则乱,说难听点,就如太子所说,蠢钝罢了。”
  杜黎不会想不通其中缘由,待他回了国公府,必定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但因为杜黎的愚蠢,宁澈此时心情也好了不少。
  沈云见嘴上说自己懒得应承着皇权争夺间的尔虞我诈,想要当条咸鱼受他庇护,恰好也是说明了沈云见心思通透。
  至少还分得清楚杜黎是没有脑子的蠢货,而自己,才是真正能为他提供庇护的保护伞。
  但尽管如此,宁澈还是否认不了,他对沈云见有可能和杜黎有过点什么这件事,的确是有些介怀。
  于是他在打发走了李成宝之后,到底还是起身,换了身衣服,从寝殿内的窗子里,翻了出去。
  .........
  沈云见又捅了杜黎一剑,心情颇好。
  他站在花厅门口,看着宫墙上落下又被呼啸的寒风卷起的雪雾,一个恶毒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对陈公公道:
  “今年各宫过冬的份例可发完了?”
  陈公公不知道沈云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他道:“回殿下的话,过冬的份例每年都是按批次发放的。”
  “一共分五批,今年中秋过完发了第一批,第二批也就是这几日便该发了。”
  沈云见点了点头:
  “这一过冬,北越就不安稳,北境将士辛苦,该多分些抚恤过去,但国库这些年也算不上充裕,作为皇家中人,苛刻百姓是万万不能的,那就只能以身作则,从自身缩减些开支了。”
  “七殿下宫里人少,不如,就从他那边开始吧。”
  陈公公一听沈云见这话,就知道沈云见是打算开始拿沈殊开刀了。
  皇权争斗哪有什么是非善恶之分。
  说句实在话,若沈殊与沈云见调换了身份,沈殊还指不定拿什么手段来压迫沈云见呢。
  陈公公见惯了这些,并不觉得沈云见此等做法有何不妥,只在心中暗暗感叹,幸亏沈云见命好,生来便是太子。
  而沈殊,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至于他有没有那个命翻身,也只能各凭本事了。
  陈公公看了眼沈云见淡漠的侧脸,躬身道:
  “奴才明白,太子良善。”
  沈云见闻言,轻笑一声:“公公这是骂本宫呢?”
  陈公公哟了一声:“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奴才这是真心实意的,若换了旁人,哪儿能只缩减份例这么简单。”
  “七殿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太子仅此举以示警告,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沈云见没吭声。
  京都的冬天虽不比北境,却也是冰天雪地寸草不生。
  每年京郊之外冻死的尸骨都得在开春前集中焚烧一回。
  宫中房屋虽华丽结束,但若没有取暖的份例,便也比外面那四处漏风的破草屋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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