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怀澈心疼坏了,整个人都变得暴躁起来,成天寸步不离地守着沈云见。
  常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无法隐藏起来的。
  一是咳嗽,二是爱。
  过去怀澈在港市,虽然从不惹是生非,但也常常和狐朋狗友喝酒瞎混,夜不归宿。
  但自从沈云见来了以后,怀澈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围着沈云见打转转。
  沈云见在的地方,一丈之内,必能看见怀澈的身影。
  无论是有正事要办,还是偶尔和朋友出去吃饭,都必然会将沈云见带在身边。
  他们在旁人视线内从未做过亲密举止,但眼神交流间丝丝缕缕的泛滥爱意却总是难逃过来人的法眼。
  怀父站在家里楼顶的天台上,看着陪着沈云见在花园长椅上晒太阳的怀澈,对怀母道:
  “云见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怀母站在怀父身边,风吹起时,掀动了她的裙摆。
  她没有回答怀父的问题,只是突然道:
  “老怀,你还记得,我刚认识你的那一年吗?”
  过往,对于不爱的人来说,大抵总是云烟。
  但对于相爱已久的人来说,却总是历历在目。
  那一年怀母遇袭,怀父也曾替她挡过一枪。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怀母也曾这样寸步不离地跟着怀父。
  怀父闻言,看着花园里,分别坐在长椅两端的沈云见和怀澈,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像是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看着怀母,有些犹豫道:
  “要干涉吗?”
  怀母摇了摇头:
  “我父亲当年,也没能干涉得了我和你。”
  怀父对怀母的强势深有体会,怀母不打算干涉,一来是因为,怀澈跟怀母一样倔强。
  二来则是因为,她大概,真的还挺喜欢沈云见的。
  但怀父也有担忧:
  “云见是个男孩儿。”
  怀母当然知道怀父想说的是什么,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看着怀父:
  “他们不是,也没当众有过什么出格的表现吗?”
  沈云见和怀澈之间的关系,至此成了岑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的事。
  沈云见知道岑家的生意不明朗,这些年港市还没回归,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长此以往,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他跟怀澈还有怀母彻夜长谈后,暗地里借着岑家的势头新建了一份正规产业,开始为岑家洗白。
  第202章 我掀起裙子吓死你(三十二完)
  五年后,岑老爷子病逝。
  办完丧事后,怀澈带着沈云见回了一趟沈家村,不由分说地将怀老爷子带来了港市,为他养老。
  而这个时候,岑家也已经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生意人。
  为了以防万一,怀母还将大量资产转移了出去。
  港市回归后,上面便进行了一场对港市诸多黑恶势力的清扫行动。
  程总督被抓住了把柄,被送了进去,程璐璐远在万里之外,没能回来,也没敢回来。
  无数大大小小的势力被铲除,岑家被里里外外查了大半年,最终因为所有事都证据不足,而幸免于难。
  怀母也在这一切尘埃落定后,明白了怀澈当初那一句“他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代表着什么。
  沈云见和怀澈偷偷摸摸谈了大半辈子恋爱。
  临近甲子,社会风气才逐渐开化到取向自由,不犯法,也不合法的程度。
  怀澈惦记着年轻的时候没能给沈云见一个名分。
  在沈云见六十岁生日前夕,带着他出了趟国门,到底是把那两张代表着合法夫夫的小本本领了回来。
  越是上了年纪,怀澈越是喜欢人间烟火气。
  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辞退了家里的保姆,每天和沈云见一起早起逛逛市场,买菜回家,研究菜谱。
  市场有人倒是认得怀澈和沈云见,熟悉后,还打招呼道:
  “怀先生跟您兄弟感情还是这么好啊!”
  怀澈便也大大方方开始纠正别人:
  “兄什么弟,这是我老伴儿!”
  旁人闻言难免惊讶,却也总在惊讶过后,笑着送上祝福。
  怀澈常常觉得自己命好。
  这一生年幼时外祖能干,年少时,母亲披荆斩棘扛起家业,壮年时遇到沈云见,保他一家在波涛汹涌中急流勇退。
  晚年时便总将庆幸挂在嘴边。
  “我总觉得这一生过得不够真实,旁人有坎坷起伏,我却始终如履平地。”
  “这都是因为你。”
  他看着满头已然花白,却依旧身姿笔挺,站在案板前切水果的沈云见感叹道。
  岁月从不败美人。
  沈云见纵然按照自然规律有了白发,多了皱纹,不再似从前翩翩少年的模样。
  但他只要站在那里,还是会让人移不开眼。
  他将切好的水果端到怀澈面前:
  “年纪大了,别总想那些有的没的,医生说你最近缺钙缺维生素,多吃点水果。”
  怀澈看着沈云见,突然问出了一个憋在心里大半辈子的问题:
  “云见啊,打人和开枪,也是自学吗?”
  沈云见垂着眸不答反问:
  “你觉得呢?”
  怀澈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
  “那洗白家业的事,算是未卜先知吗?”
  沈云见拿着叉子,叉起一块红心火龙果塞进怀澈嘴里:
  “阿澈,你倒是不如年轻的时候懂事了。”
  怀澈便乐了:“年轻的时候怕问多了吓跑你,现在都这个岁数了,你总不会因为我多问几句,就离我而去了吧?”
  沈云见也乐了,却始终不曾回答怀澈的问题。
  他感激与怀澈自始至终对他的信任。
  但很多话他说不出口,也没法跟怀澈解释。
  直到又是十年后,怀澈开始不良于行,脑子也稀里糊涂,不再灵光。
  沈云见看着坐在窗边,看着落在窗台上那两只喜鹊发呆,精神有些萎靡的怀澈,察觉到他阳寿恐怕又要将尽时。
  才蹲在他身边,将脸颊贴在了他膝盖上,对他道:
  “你知道吗,这一幕,我已经经历了第六次了。”
  他不知道怀澈能不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在沉默许久后,他听见怀澈突然喊他:
  “小云姐。”
  沈云见睫毛颤了颤,轻声答应:
  “嗯?”
  怀澈伸手,摸了摸沈云见斑白的鬓发说:
  “我很爱你。”
  沈云见闭上眼:“我也是。”
  他感受到怀澈的生命在流逝,感受到怀澈的灵魂在渐渐剥离。
  手指紧紧攥着怀澈的衣角,有些难过地跟他商量道:
  “阿澈,下一次,你送我走吧。”
  怀澈触摸着沈云见鬓发的指尖轻轻颤了颤,闭上眼,郑重道:
  “好。”
  …………
  红瓦房,青砖路。
  布衣黔首挤挤挨挨凑在沿河岸边的一家茶楼前。
  倒并非是这些人不想进去。
  只是此时那茶楼里早已高朋满座,早已没了茶位。
  茶楼中央搭了个戏台,戏台之上站着的,并非国色天香的美人,而是个满头白发,一脸褶皱的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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