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靳澈的坏心情,影响了饭桌上其余三人。
  沈云见也没吃多少,放下了碗筷,也回了寝殿。
  靳澈的房间就在沈云见隔壁,沈云见路过时,看见里面亮着烛火,不知道靳澈在干什么。
  他犹豫了片刻,本想敲门进去问问,但又觉得这么大的孩子,应该给他些自己的空间。
  便收回了已经抬起的手,回了自己寝殿。
  而回了空荡荡的寝殿,沈云见却发现,靳澈突然懂事起来,不适应的倒成了自己。
  他翻出金安下山时,特意给他寻的那些个画本子,翻看起来,试图打发时间。
  可惜脑子里太乱,思绪动不动就飞出了窗外,翻了半天书页,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沈云见合起那画本子,在寝殿里转悠了两圈,有些憋闷。
  正想着出门去院子里练练剑,也好分散些注意力。
  门外,便响起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第216章 师尊,我不是故意的(十四)
  这个时间,能来敲沈云见门的人,不做他想。
  沈云见闻声,连忙坐回到床边的小榻上,拿起那画本子,一边装模作样的看,一边淡淡道:
  “进来。”
  门声轻响,靳澈端着木盆走到沈云见身边。
  将盛满清水的木盆放到沈云见脚边,一言不发地抓起沈云见的脚踝,脱掉他脚上的鞋袜,将他白瘦的脚塞进木盆里。
  靳澈年幼时,这是沈云见常为他做的事。
  到了靳澈十岁以后,两人的角色便对调了过来,沈云见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此时看着靳澈低眉顺眼的模样,还是道:
  “我今日已经沐浴过了。”
  靳澈道:“沐浴是沐浴,我给师尊按按。”
  他说着,便握住沈云见的脚踝,就着热水的温度,在沈云见足底按捏起来。
  沈云见一手支在小炕桌上,撑着下巴,开口道:
  “你有心事。”
  靳澈否认:
  “没有。”
  沈云见脚下便用了力,将靳澈的手指踩在脚下:
  “说实话。”
  靳澈抬起头来,看向沈云见:
  “师尊,鬼门不是那么好封的,这一点,您比我更清楚。”
  “宗主跟你说这事儿,便是将这重担压在了您身上。”
  “七百年前,先祖魁岸那般人物尚且在大战中陨落,师尊,这事九死一生,魁肃是想让您去送死。”
  沈云见松开了脚下的力道,对靳澈道:
  “这件事,谁去都是送死,唯独我,还能有一线生机。”
  靳澈明白其中道理。
  他重新低下头,许久之后,换了个话题:
  “师尊,那些鬼怪,也无非是枉死者魂魄不得安息,真的就那么罪大恶极,非死不可吗?”
  沈云见知道,靳澈幼时亲眼看见过已死的雨娘。
  也是受了雨娘的庇佑,才等到了沈云见的到来。
  沈云见换了个姿势,望着靳澈毛绒绒的脑瓜顶,放轻了语气:
  “并非所有鬼怪都该死,凡事讲因果,枉死之灵为自己复仇乃天经地义,但前提是它们不曾滥杀无辜。”
  “阴阳两界本该互不干扰,天道早有规则,本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但鬼门常年大开,早已破坏了这一平衡,无数无辜百姓深受其害,阿澈,这不应该。”
  靳澈知道,沈云见说的有道理。
  他没抬头,问了一句:
  “那鬼王呢?鬼王害人了吗?非得除之而后快吗?”
  人死有灵,存恶念者化成鬼,害过的人越多,其本身怨气越重,随之实力也会更强。
  杀人越多的邪祟,越是难以收拾。
  普通邪祟皆是如此。
  但鬼王不同。
  鬼王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生时四柱属阴,杀人无数,死时怨念极强,又需得赶在四阴之时。
  汇聚天地阴气于一身,死后无需害人,便可碾压千年厉鬼。
  沈云见闻言,想了想:
  “虽说人死灯灭,生前善恶当一笔勾销,但若是鬼王不除,想必他也不会乐意主动关了那鬼门。”
  “而且若是想彻底封了那鬼门,怕是还需以鬼王为引子。”
  虽然听上去不讲道理,但目前人类所知,所能掌握的封锁鬼门的方法,就是七百年前魁岸的那一套。
  以鬼王本身为引,抽干他体内所有阴气,与鬼门抗衡,才有将其封锁的可能。
  靳澈不再言语,拿了帕子,替沈云见擦干了脚,出去倒水。
  靳澈出去时没关门,沈云见便知道他还是要回来的。
  他熄了灯,躺回床上,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靳澈就回来了。
  他进门后,反手将门关好,蹑手蹑脚地爬上床,钻进沈云见被窝,靠着沈云见,情绪似乎依旧有些低落。
  沈云见不舍得在这种时候赶他走,只和他面对着面,静静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沈云见觉得靳澈今日怪怪的,许久后,问他:
  “可是因为这件事扰了心情?”
  靳澈点点头:“师尊,我怕你去了回不来。”
  沈云见可以理解靳澈的顾虑,在被窝里握住了靳澈的手,轻声道:
  “不会的,我保证。”
  靳澈捏了捏沈云见的指尖:
  “师尊,你可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心愿吗?”
  沈云见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要你好好活着,平安康健,日日欢喜。”
  靳澈望着沈云见在黑暗中漆黑的双眸,吸了吸鼻子:
  “还有呢?”
  沈云见原本想说没有了,但突然想到自己这一世的任务,便又开玩笑的提了一句:
  “还有……那大概是将这逐戮殿的败类都清出去吧。”
  靳澈闻言有些意外,扬眉道:
  “败类?”
  沈云见并不是什么无私的人,没有大志向,大抱负。
  说白了,他根本也不在意别人的死活,与他自己无关的事,他向来愿意冷眼旁观。
  但作为化灵师,作为靳澈的师尊,为了人设,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阿澈,你知道吗,其实很多时候,人比鬼怪更可怕。”
  “起初先祖魁岸在世时,化灵师的存在,就是为了封锁鬼门,还人间一个太平。”
  “但现在,因为鬼怪的存在,化灵师享受到了权利地位带来的好处。”
  “他们忘了初心,为了一己之私,甚至不惜和鬼怪勾结,这一批人,并不希望鬼门被封锁。”
  “因为邪祟存在于人间一日,他们就永远有用武之地,永远有人将他们捧在神坛之上。”
  “可如果没了邪祟,他们的存在便没有了意义。”
  “阿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靳澈目光闪了闪,点头道:
  “阿澈明白。”
  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问沈云见:
  “师尊可知晓,这逐戮殿里,有什么人,是这样的败类吗?”
  沈云见只当是靳澈好奇,在与自己闲聊,便随便说了几人,主要是宏愿的徒子徒孙。
  “其中为宏愿为首,如今那些皇室来横插一脚,怕是也抱了这般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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