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贺樗白活着时还能管管他,贺樗白死后,云寻光为了防止他时常发癫败坏皇室名声,甚至禁了他星网账号的言,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过在军部里,云栖鹤的名声却还可以,原因就一个——陛下昏聩,但战力实在太强,三十年从无败绩。
  如今虞沉第一次见到皇帝真人,一眼望去,他感受到的却不是强者霸道凶悍的气场,而是一种毒雾沼泽般的潮湿阴毒。同样的一双金瞳,在云寻岚身上是恒星般的璀璨,在云寻光那是女帝威仪的光明普照,在云栖鹤深邃的眼眶中,则是晚秋凋零的枯叶,时时刻刻透着种枯败阴翳的死气。
  他留着跟云寻岚肖似的长发,模样却和云寻光更像,面容俊美冷厉,五官线条锋锐到给人一种绝情薄幸的感觉,也难怪都是贺樗白的孩子,简掣霄却独独只对遗传了贺樗白温柔的云寻岚抱有好感。
  “简掣霄,我说过,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云栖鹤又一脚把会议室的门踢上,将随行的侍官全部挡在门外,随后掏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嗓音嘶哑,怨毒憎恶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从话语中流淌出来:“我就杀了你。”
  说着,云栖鹤金瞳目光流转,在云寻岚、狄克和虞沉腰间都搜寻了一番,最终选择了离他最近,腰间配枪的虞沉说:“枪给我。”
  “别听他的。”云寻岚对虞沉摇摇头。
  云寻光没一点夸张,云栖鹤连配枪权都被捋了,可见真是疯得厉害,估计心理医生也怕他一时情绪上头,朝自己太阳穴蹦一枪吧。
  “父亲。”云寻岚无奈叹了口气,“闻溪还在这里。”
  云栖鹤说:“所以我还没动手。”
  如果这里仅有alpha,云栖鹤即使手里没枪,拳头也早就打到简掣霄脸上去了,因为贺樗白是个omega,爱屋及乌,云栖鹤一般情况下,不会当着omega的面使用暴力。
  只要贺樗白在,云栖鹤会是一个巨乖的好孩子。
  如今贺樗白不在了,云栖鹤就朝简闻溪抬起下巴,理所应当命令道:“简闻溪,你出去,我要杀了简掣霄。”
  简闻溪悄悄拉了拉简掣霄的袖子,小声道:“三叔,你走吧。”
  “行啊,你来杀我啊。”简掣霄挣开简闻溪的手,径直朝云栖鹤走去,“我早点死,早点去和樗白团聚,你晚点来,说不定还能赶上我们的喜酒。”
  云栖鹤指着会议室大门,继续催促简闻溪:“快点滚,别耽误我杀人。”
  简掣霄冷冷勾唇,眼瞅着他又要说话刺激云栖鹤,狄克掏枪出腰间配枪朝他背后射了一针,又举枪朝云栖鹤打去——没打中。
  云栖鹤偏头避开,眉心皱起,眼神阴戾:“你也想死?”
  狄克躬身:“抱歉陛下,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云栖鹤瞧着更不高兴了:“她是皇帝我是皇帝?”
  这话狄克不好答,他把被麻针麻倒的简掣霄拖走了,路过云栖鹤时,云栖鹤把烟丢简掣霄头发里了,寸步不离跟着简掣霄怕云栖鹤真动手杀人的简闻溪见状眼疾手快给捡出来,简掣霄的头发却仍被燎秃了一块。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云寻岚没忍住笑了下。
  云栖鹤听到笑声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与孩子重逢相见的喜悦,或是见孩子必须坐轮椅出行的关怀,云栖鹤眼中仅有麻木和冷漠,目光是麻木的,说话的语调同样是麻木的:“你的身体比去年我见你时看着更差了,感觉你快死了。”
  云寻岚平静回答:“是的,父亲。”
  云栖鹤又给自己重新点了根烟:“我也很想去死。”
  云寻岚没管云栖鹤的胡言乱语,给他介绍起了虞沉:“父亲,这是我的恋人,虞沉。”
  云栖鹤掀起眼皮也淡淡扫了虞沉一眼:“你喜欢就行。”
  至此,云寻岚和云栖鹤就再没别的话可以聊了。
  云栖鹤一个人坐在会议室椅子上抽烟,背影颓唐厌世,任谁来瞧都不会觉得他像个一国之君。
  简闻溪给云寻岚发:【我先把我三叔弄上星舰送走,等会我们你病房外的休息区见面吧。】
  【云寻岚:好。】
  云寻岚便和虞沉一起出来了。
  路上,云寻岚问虞沉:“我父亲是不是有些奇怪?”
  虞沉说:“……和我想象中的确实不太一样。”
  “他不是一直这样的,我爸爸活着时,他很正常。”云寻岚解释道,“在和我爸爸结婚前,和我爸爸去世后,他才会这么……消沉。”
  虞沉在意的却不是云栖鹤的性格,他关注的重点是:“他对你太冷淡了。”
  云寻岚在外界传言中,是皇室最受宠的皇子,这他次出事,云寻光在病房外守了两天两夜,对弟弟的在乎和爱无以言表,牧星屿以前来看望云寻岚时,云寻岚流了鼻血,他也分外焦灼。
  相较之下,云栖鹤见云寻岚,态度淡漠的像个陌生人。
  虞沉自幼被双亲爱意浸泡,即使他们在他九岁时就去世,但他们活着时给予虞沉的爱意,已足够把他浇灌成为一个勇敢坚定,内核强大的人。
  因此虞沉觉得傅炎熙的爸爸傅迎煊,以及云栖鹤他们这样的父亲,既不合格,也不称职。
  云寻岚却对此看得很开:“因为我在阻碍他去死啊。”
  虞沉微怔。
  “爸爸的遗嘱是希望他能治好我,父亲会听爸爸的所有话。”云寻岚捧着虞沉刚给他倒的热茶抿了一口,轻声说,“我还活着,他就不能去死。”
  云栖鹤一直是个消极厌世的人,他不想当皇帝,不喜欢负担任何责任,自私冷血,不珍视自己的生命,也不会珍视别人的,所以早年他登基时民众们对他暴君的评价其实一点儿也没错。
  “我爸爸大我父亲七岁,他们第一次相遇时,我父亲还是个小学生。”云寻岚和虞沉说起了云栖鹤与贺樗白的往事,“他们在环星轨道列车上相遇,我爸爸那时已经和简掣霄结婚了,简家的人希望我爸爸当个居家omega,我爸爸却想成为战舰舰长。”
  那时贺樗白都考上安洛斯军校了,但简家人为了阻拦他参军,贿赂了一名校工将他成绩作废。
  贺樗白怒气冲冲去简氏公司找简掣霄算账,又正巧撞上简掣霄和一位客户的打啵现场,贺樗白就走了,在环星轨道列车上哭得一塌糊涂。
  他对面坐着的小学生就是云栖鹤。
  小学生云栖鹤准备列车到达站他就去卧轨自杀,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看上去比快死的自己还要难过。
  ——难道他等会儿打算和我一起卧轨?
  抱着“他是同伴”这样的想法,云栖鹤坐到了贺樗白身旁,给他递了包纸,问他:“哥哥,你在哭什么?”
  “我哭杀人犯法,如果杀人不犯法,我就可以杀掉我的丈夫了。”贺樗白说,“我明明可以参军,成为最伟大的战舰舰长名垂青史,他们全家却想让我当个家庭主夫,好想拧断他的脖子。”
  贺樗白的暴怒发言一下子就吸引到了阴暗逼小学生云栖鹤,他决定听完贺樗白的故事再去死。
  然而后来,他却跟贺樗白有了更多的故事。
  贺樗白成了照亮他的那束光,所以他们第一个孩子降生时,他为她取名为“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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