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觉得,在这种前提下,我会为了她跟你达成第二轮交易?”
  谢成雍内心的确有这样的猜想,“我如果直接承认,显得我过分卑鄙,但你太了解我,所以,承认也无妨。”
  “言荃,我确实不是个好人,最初,你应该就看出来了。”
  哪个好人会趁着她最坏的处境时趁火打劫,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那么清高,那么通透,对那样的交易不可能没有芥蒂。
  所以谢成雍后来一直避免重提旧事,只是现在......事关自己内心所求,再卑鄙一次,也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那么,一开始为什么要装?”
  谢成雍眯起眼,温言荃则轻声道:“十年前望岫经历的事,谢思邈的事,你既然承认我了解你,为什么不承认我最终会知道这一切,并且不会当它是小事一揭而过。”
  “一方面认为我会为了望岫妥协,跟你二轮交易。”
  “一方面又侥幸认为我不会知道那些事,或者知道了也当没发生过。”
  “你不觉得矛盾吗?除非,你骨子里就不在乎我在这两个选择之间的矛盾跟挣扎,你只是认为只要处境足够恶劣,只要没有选择,没有退路,我一样会跟十二年前一样服从你的交易。”
  谢成雍当然知道那不是小事。
  “你,似乎要把这些事的责任都栽在我头上。”
  “谢思邈他们的行事,我并未指使。”
  谢成雍看着画,语气很沉稳,但终究没对视温言荃。
  温言荃也看向那副画,幽幽说:“我知道,哪怕我跟他们对峙,他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跟你实际接触过,你指使他们做那些安排,你只是诱导了他们,而且你了解每个人的弱点,包括美玲姐急于救女儿的心态,病急乱投医,直接栽入谢思邈他们家的医院,你也了解望岫想要保护我,让我不必卷入那件事的心态,更明白须弥的瞻前顾后。”
  “就好像,我也没有能力去因此报复你。”
  谢成雍:“也许你有,比如拒绝我。”
  “但你如果非要保护周望岫,你就失去了这个能力。”
  明明讨厌,却不能拒绝。
  阶下之人最易被上流社会的权贵们设下的囚牢所困,无退路。
  温言荃知道自己的弱点,就好像谢成雍也知道这十年间他们的拉扯源自何处。
  现在是做决断的时候。
  要么她撤退,他失败。
  要么,她再次服从他,而他也愿意让步。
  好像皆大欢喜。
  温言荃偏过脸,仔细观察着谢成雍,眼神平静,似乎很深邃,谢成雍本来十分自信,如当年一样胜券在握,但十几秒后,他有一种不安。
  甚至生了一种恐慌——难道她....
  温言荃:“你跟须弥决裂后,你就这么着急来找我摊牌,是有别的顾忌吧,你是担心她做了什么选择,让你的打算彻底落空吗?”
  谢成雍不说话,盯着她。
  温言荃:“你们家,喜欢我书画的,不止你一个吧。”
  谢成雍的脸色刷一下就落下来了。
  “你....”
  温言荃看到了他的反应,神色竟比之前孤冷缥缈了许多,眼神也更幽深了。
  “谢成雍,当年你敢把我带入谢家,甚至没有完全藏好她的照片,是在万全的调查中,笃定我跟她从未照面过,甚至,我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吗?”
  谢成雍咽喉蠕动,“你是在宅子里看到她的照片?”
  “不,是先看到了字帖。”
  “须弥的字,跟我的很像。”
  谢成雍终于明白破绽在哪,这不是他或者谢须弥有意暴露的事,甚至谢须弥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因为太离谱了,她这样聪敏的人都没想到过。
  但温言荃在十二年前偶然瞧见谢须弥在老宅中的练字字帖就觉得怪怪的。
  因为,跟她的真的很像。
  “当时我也只以为是偶然,可这笔法是我从我父亲那学会的,自家成一体,我想着,她是不是找过我父亲那一脉的书法先生。”
  “后来有了好奇。”
  “于是第一次去搜了你们家的事。”
  “于是看到了须弥的妈妈,你的妻子,我的三年笔友.....我的....学妹。”
  “她的样子。”
  温言荃说着,却停顿了下,垂眸似苦笑。
  “其实不止你认为我压根认得她的样子,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谢成雍舌根都在发紧,“你见过她?她的日记里说你都不认识她。”
  “一开始确实不认识,但,我好奇她,非常好奇。”
  “你有过那种从思想上,文学喜好上,都完全契合灵魂的知交吗?三十年前啊,那时可能你的生活完全符合你们那个阶级的娱乐习惯,放眼玩乐世界,但对于我这样的普通人而言,刚好流行交笔友,她就是我唯一的笔友。”
  “太难得,太珍贵,所以我好奇她是什么样的人,那会我还是文学会会长,在许多成员的作品里认出了她的笔迹,于是知道了她的名字,也曾在人群中偷偷看过她。”
  “你的眼光很好,也难怪须弥长得那么好。”
  “她是个绝代佳人。”
  温言荃为人温和,与人言语时芊芊哝调,若是夸赞一个人,那种温柔近乎宠爱。
  谢成雍看出了她对自己妻子的特别,是,早就知道了。
  三十年前就知道。
  谢成雍脸色复杂又冷冽了几分,“你喜欢男人,但她不是。”
  这话含金量太大。
  堪称地雷。
  但温言荃并不意外,因为早就知道了,前些时候想明白的。
  三十年前,她却不明白。
  那个年代太闭塞了,她再聪明,再博学,也未通达这样的小圈子情爱。
  但她的学妹知道,知道那是什么。
  温言荃:“那么,你明知道她不喜欢男人,还要跟她成婚,是为了政商联姻吗?”
  她知道那人的背景。
  很厉害,让人望而却步的庞然大物。
  谢成雍没有否认,但缄默了,似乎在调整语言,也在等待温言荃的意图。
  她不会轻易提及这件事。
  明明,她十二年前就知道了。
  却隐忍至今。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但我希望,她是愿意的,跟你也算是幸福的。”
  “但我一直不明白,你明知道我跟她的事,为什么还要接触我。”
  “你,不觉得很古怪吗?”
  “还是这是你们男人的通病,觉得.....刺激?”
  她并不介意提起男女情事,但有点厌恶他们之间的情感关系带来的....禁忌。
  近乎恶心。
  恶心他,也恶心自己。
  她的恶心溢于表面,触动了谢成雍,他忍不住上前,失了些许风度,在温言荃要移步走开时,攥住了她的手臂,逼近她,俯下头。
  “你在恶心我?”
  “还是,觉得我恶心?”
  同样的字,不同的意思。
  温言荃看出了他的失态,眉梢微扬,没有跟着失态,任由他攥紧自己,低声道:“我只是好奇,好奇你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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