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出了那样的意外。
  “爸爸现在好多了,真的。”米克赶走了司机,替盖博斯撑伞,带着他顺着山脚往里走:“安娜阿姨提供太多帮助了,她来看爸爸时妈妈哭得好厉害……我们真的很感激你们。”
  “这是应该的。”盖博斯紧张地叹气。
  舒马赫从醒来后就搬到了这个位于瑞士的疗养院,这里是盖博斯家里盖的,常年处于只为一点点朋友服务、环境和保密性一流的状态。盖博斯拥抱亲吻了舒马赫夫人,他们的女儿没在这里,他就抱着花自己进屋了。那个曾经高大、强壮、总是开朗笑着的男人现在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盖博斯才看他一眼就鼻头泛酸了,但还是努力扬起了笑容。
  “迈克尔。我是盖比——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舒马赫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清瘦又憔悴,可已经比昏睡不醒时好上太多了,盖博斯总觉得又在对方美丽的绿眼睛里看见了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的笑意。
  于是他也微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尤其给他念了加迪尔的手写信。
  “他不敢来看你,迈克尔,他怕自己哭哭啼啼的惹人伤心。”盖博斯无奈地说:“但他真的很想念你……”
  舒马赫又眨了眨带着笑意的眼睛。
  盖博斯还是忍不住哭了,双手合十握住他瘦弱的大手,放到嘴边虔诚地吻了一下:“真是太好了,迈克尔,太好了。我也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
  见到他醒来的感觉简直如同奇迹。盖博斯走出房间时,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被注入了什么奇怪的能量。要说舒马赫出事让他要死要活、一生阴影的话显然是不现实,但哭上好几场、和每次想起来都心情沉重、牵肠挂肚却不是假的。盖博斯是那种并不相信少数幸运的人,如果把他放在舒马赫夫人的位置上,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选择坚持治疗——也许会,但他不会抱有如此坚定的信念和希望。如果把他放在舒马赫本人的位置上,他一定早就放弃了,根本不会顽强地坚持着醒来,而是随遇而安、礼貌性挣扎一下就芜湖死掉了,死前最大的遗憾没准就只有没能再更新一次遗嘱。
  米克一直安静地在外面等他出来,接他去吃饭:“妈妈坚持要自己下厨,她给你做了那种豆子汤……”
  盖博斯整理头发,掩饰自己哭红的眼睛,笑了起来:“那太好了,我从小就最喜欢那个——”
  在走廊尽头快拐弯的时候,米克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拉着他不让走。盖博斯差点没撞到他的背,有点纳闷地嗯了一声表达疑惑。
  米克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被体温焐热的帕子,轻轻地帮盖博斯按了按眼睛和脸侧:
  “哥哥,别伤心……”
  盖博斯又有点想哭了,他闭上眼睛,伸出手来紧紧地拥抱他。
  大概是在疗养院里的氛围太过纯洁和庄重,搞得盖博斯告别后依然提不起劲。他原本是想看看雪山放松心情的,可和往常的很多年一样,再美丽的景色都只能让他想到悲剧,所以失去了所有兴趣,就连泡温泉都兴致缺缺。他有点想念汉密尔顿,盖博斯在迷迷茫茫不知道该干嘛的时候经常想念对方,可是汉密尔顿现在正在美国度假and忙一些商业活动,所以他们就只能打视频电话。
  “怎么了?”汉密尔顿被手机那头难得一副鼓鼓脸模样的盖博斯给逗笑了:“谁惹我们盖比生气啦?”
  “是路易斯,是到处跑的路易斯,是盖比找不到的路易斯。”
  “哦,讲点道理,盖比。”汉密尔顿从容反问:“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问过你几次要不要一起度假,你是怎么回我的?——‘可是我正和夏尔在一起’。”
  盖博斯理应脸红的,但是因为汉密尔顿日益惯着他了,所以他的胆子在悄咪咪地变大,总想在对方的边界上挠两爪子似的……尽管心虚,可他还是虚张声势、理直气壮地说:“那,那又怎么样嘛——”
  “不怎么样,但是我现在没法陪你了,宝贝,对不起。”汉密尔顿叹了口气:“我真的很忙。”
  “对不起……”
  盖博斯叛逆了没三十秒,就又老老实实道歉了。不过呢,他的道歉也不是□□歉,又说了两句话之后,他忽然又伸了一爪子:“可是我本来想和你一起泡温泉的——”
  一边说着,盖博斯一边满脸无辜地飞速把手机转过来往水下照了那么两秒,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啊,真没办法,只好找别人了。拜拜,路易……”
  盖博斯红着脸挂掉了电话。
  汉密尔顿:……
  他又开始上火,搞不清盖博斯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到底是想要认真交往还是依然只是玩玩的小把戏。要不是活动排得真的满到爆炸,他在这一瞬间都划开手机想打电话给自己的机长让他把飞机开来了。
  虽然他下一秒就恢复理智冷静了下来,可是盖博斯的脸还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让他格外在意和心烦。
  “你等着冬测的。”
  盖博斯收到了对方的短信,感觉自己从简短的话里读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不由得有点又害怕又高兴。他在汉密尔顿面前总是这样,下意识地很乖,又下意识地特别想捣乱。可是这一阵子情绪过去,他就又孤单起来了。去见加迪尔是不可能的,欧冠马上要开始了,俱乐部们正是一年里最忙、压力最大的备战时间,他不想去过多干涉弟弟的生活。
  别的车手当然也可以找着玩,可是谁会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就能叫来瑞士呢?盖博斯不想去别的地方临时找人了……
  他的手在通讯录上停住,想法也跟着停在了一半。手指下按着的号码备注名被删掉了,但是盖博斯对这串数字能倒背如流,这是维斯塔潘的电话。
  你是不是有病?盖博斯的脑子里有个声音说:你自己天天羞辱他、推开他的,现在你又要找他约会?
  不是约会,只是见面,只是让他陪陪我……另一个声音说。
  你到底是在作践自己还是在作践他?你好坏,好无耻,不懂什么叫好聚好散。第一个声音开始生气了。
  呃……第二个声音卡壳了,接着很无赖地说:我不管,我想不明白,反正我不要一个人待着,我就想见他就想见他。
  于是盖博斯在几个小时后见到了维斯塔潘,他都有点怀疑对方有没有穿好衣服就跑出来了,因为他把一条腿的裤子塞进了袜子里(…)但衣服没穿齐整不妨碍维斯塔潘冲下自己的私人飞机,热气腾腾地冲进了盖博斯的伞下,在细雨里狂热又不顾一切地拥抱他。
  “盖比,盖比……”维斯塔潘话都说不清了,只知道在巨大的喜悦里胡乱地抚摸他的脸庞,像是一只喜悦过度的大狗狗,恨不得伸出舌头把主人给舔个遍。盖博斯的良心隐隐作痛,他虽然没有什么圣父心,能随便原谅别人对自己的伤害,但又确实算不上非常记仇。维斯塔潘虽然之前对他很过分,但究其根本是单方面被他欺骗感情了,所以太生气;至于周围人因为他的态度而发生的改变,盖博斯也不讲理地怪到了他的头上,可情绪是一回事,理智是另一回事,之前的时候他无法克制情绪,想要狠狠地伤害他报复回去;可现在报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报复了,理智就回到了盖博斯的脑子里,让他觉得他们是不是应该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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