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发情期的日子难熬, 如果不是克劳德帮他, 单凭他自己的意志力抗过去必然不好受, 这时候卸磨杀驴未免也太无情了。
于是凯撒开始反思,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小狗养歪的?亏他事先还想着不能教坏小孩,结果克劳德竟然无师自通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见他在出神, 克劳德:“哥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晃眼看到小狗之前中枪的前肢,凯撒转移话题,“人类今天不是照例带你去做检查了吗?伤ⓢⓌ口怎么样了?”
克劳德宽慰他:“好很多啦。”
话是这么说,枪伤可不是普通的外伤,克劳德又伤得是重要的肩胛骨,一条前腿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全,走起路来还是踉踉跄跄,护林员时常会拿着球过来陪他复健。
几乎没有动物能拒绝球类,猫科尤甚。
人类陪克劳德复健的时候,怕美洲豹感觉他们两碗水端不平,还按照凯撒的体型找来了更大的球,方便他独自玩耍。
凯撒不得不承认,人类总是能掏出很多新鲜玩意,而且样样都其所好,是他喜欢的。
哨所给予的园区比不得凯撒之前在草原上那片领地辽阔,他活动的范围有限,远不能消耗掉过盛的精力。
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护林员们还给凯撒做了一个适用于大猫的实木跑轮。
凯撒第一次尝试这样的运动方式,觉得很稀罕,闲来无事就会跳上去跑一跑。
他如今处于被人类饲养的状态,不必再自己捕猎,更需要这种运动来保持身材。
但是由于天气炎热,凯撒没能坚持下去。
潘塔纳尔一连数天晴空万里,烈日杲杲。巴西的温度连年增升,即便是久居热带的美洲豹,也难耐酷暑。
凯撒对一切活动都失去了兴致,成天蜷在树荫里纳凉。作为祖上生活在极地的雪橇犬,阿拉斯加只会比他更加无精打采。
人类瞧克劳德难过,用制冰机弄了很大一块冰来。
对于生长在南美洲的动物来说,冰雪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
发觉待在冰块边上会凉快许多,凯撒便从树上下来,跟克劳德一起守着那块比他脑袋还大的冰解暑。
被人类圈养的日子的确舒适惬意,什么也不用操心。
凯撒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活法。
他不必再担心明天是不是会因为搏斗负伤,是不是会狩猎失败而饥肠辘辘,更不必忧虑突如其来的疾风骤雨。
直到这日,人类对讲机的通话声彻底打破了宁静安逸的生活。
“通知兽医站,所有人做好准备!检查仪器!”
睡在一起的大猫跟小狗不约而同地被这动静吵醒。他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仅仅能感受到焦灼而紧张的氛围。
发生什么事了?
炎热过后,狗的嗅觉愈发灵敏,甚至能扩大到更广的范围。那股浓烈到刺鼻的血腥气叫克劳德忍不住皱额。
哨所的栅门被轰然打开。紧接着,人类用平车推进来一头一岁多的美洲豹。
腥气里掺杂的那一丝亲切熟悉的味道让克劳德猛然竖起耳朵。
一阵森然的凉意从尾椎渐渐漫上来,冷得克劳德在这炎天暑气里觉得遍体生寒,就连身边的冰块也不过如是。
……二哥?
阿拉斯加一个箭步匆匆忙忙地追上去,想再近距离地接触一下。可惜有防护网拦着,人类也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跟他上次中枪时一样,美洲豹被人前人后地围着,迅速地推入了手术室。
克劳德不可置信。
……是二哥吗?还是说,错觉?
克劳德焦虑地原地转了两圈,忽然想起背后的凯撒,克劳德连忙回头,只见雄性的面色同样沉凝。
很明显,他的判断是对的。
克劳德知道,哨所是人类修建的救助站,潘塔纳尔湿地的野生动物们一般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他刚刚嗅到的血腥味也是间接证明。
如果证实人类刚刚送进来的那头美洲豹是大卫……那么……
克劳德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探知到狗崽的不安,凯撒上前,安抚地舔了舔克劳德的脑袋。
“哥哥。”克劳德问他,“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
人类将大卫的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除了气味能够确定,他什么也判别不出来。
然而从那股呛鼻的血腥也能料想,崽子应该伤得很重。
凯撒说:“能将我们伤成这样的动物不多。”
薮犬?眼镜熊?凯门鳄?还是跟他一样,遇到了盗猎者?
克劳德不算大的脑仁里飞速旋转,却被凯撒一一否认。美洲豹摇摇头,告诉了狗崽最糟糕的情况。
“同类。”
凯撒近两个月没有回到潘塔纳尔的领地,他之前留下的那些圈地的标记也就被理所应当地消散代谢了干净。
无主之地,自然会迎来流浪雄性。
初来乍到的流浪雄性能够凭借灵敏的嗅觉探知到这片地界的大致情况。
事实也的确如此。
那头流浪雄性闻到这片土地只有雌性与幼崽的存在,却偏偏少了领主雄性气息的时候,还有些纳罕。
这辽阔的地域没有守城之主,却有脆弱的幼崽留下。
不过常言道:“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流浪雄性猜测,此地的领主或许是在捕猎途中遭遇了什么意外,倒也省去了一场恶战。
于是流浪雄性便顺理成章地循着气味找到了黛绮丝。
已经生育的雌性向来以幼崽为重,发现对方之后,黛绮丝应当与流浪雄性展开了激烈的搏斗。
听到这里,克劳德的心都提到了嗓咽。
好在凯撒安慰他:“雌性和妹妹应该没事。”
雄性不会轻易杀死能为自己传宗接代的雌性。爱丽丝虽然还不满两岁,但也足够了。
克劳德闻言总算松了口气:“……那老大?”
“不清楚。”
只是看大卫这个模样,小黑斑那样倔犟不服输的性子,多半凶多吉少。
有伤在身的动物如果得不到照拂,会活得格外艰难。
大卫伤成这个样子,即便人类能将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大约也不会再被放归了。
凯撒额间满是化不开的凝重。
克劳德惴惴不安地上前,叫他:“哥哥。”
凯撒焦躁地拍着尾巴,没有理会克劳德的呼唤。
他起初觉得,自己对克劳德是有责任的。
过去那只小猪因为他的缘故没能长大,所以他想看到自己捡回来的克劳德安然无恙,不要再有任何伤痛。
这样他才能放心。
可也正因此,凯撒忽略了最重要的事,他原该是一方的领主。
他应当在潘塔纳尔湿地为自己而战,而不是偏安一隅地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