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裴璟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沈若锦抓了一把干草细看,听到身侧有脚步声,还以为是负手养马的士兵来了,还同他说:“乔大小姐在前面给马儿瞧病,你们手头没事的,都可过去瞧瞧。”
裴璟微顿,而后绕过木栏,喊了她一声,“若锦。”
这声音……
沈若锦觉得不太像士兵的,一转头,就看到了消瘦苍白的裴璟。
她微微挑眉道:“裴解元,你来这里做什么?”
不等裴璟回答,沈若锦又道:“在军中你该称我为沈家十姑娘,按临阳侯府的排行,你得喊我一声二姐姐。不管你想怎么称呼,都不该直呼我名。”
换亲之后,她跟裴璟便再无干系。
便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这一声“二姐姐”裴璟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称他为十姑娘,又与万千士兵无异。
他始终觉得自己在沈若锦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裴璟跳过了称呼不提,直接跟她说:“二殿下找过我,问起你在西州城夺走杨万雄兵符之事,我今日来只为提醒你一声,并无他意,你不必多想。”
“我没多想。”
沈若锦其实早就知道元启在伤兵营里跟裴璟单独见过面。
这是沈家军的主场。
眼线遍地都是,早早有人把这事报到了十姑娘跟前。
沈十都不用问两人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二皇子心中必有他的算计,那些随从把军中将领找了个遍,无非是想打探出可以拿捏她的罪状。
找到裴璟那里,也翻不出什么新花样。
不过,裴璟会亲自照过来,告知她这件事,倒是挺出人意料的。
沈若锦对此并没什么反应,一边给马儿喂干草,一边颔首道:“多谢裴解元提醒。”
裴璟默了默,忍不住问道:“你如此平静,是觉得二殿下不会暗中算计于你,还是你根本就不信我?”
裴璟不等沈若锦回答,当即又道:“我跟云薇的事,早就同你解释过了,可你不信。如今我如你所愿,真的娶了她,你又在别扭什么?”
“我别扭?”沈若锦都被他逗笑了,“裴璟,心里别扭其实是你自己吧?以己度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趁早改改吧。”
比起跟裴璟打交道,她其实更愿意跟慕云薇说话。
毕竟小庶妹有做梦得上天示警的异能,有这样的本事,做什么事不能事半功倍?
裴璟就不一样了。
明明功利心极重,做什么都有其目的,偏偏要做出一副“我是不得已”、“我也是为了你好”的做派。
既要又要,都要。
这样做人,未免太过贪心。
“你说我以己度人?”
裴璟还想再争辩些什么。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咳。
裴璟回头看去,只见秦琅右手轻拢成拳,放至唇边,那声咳显然是他刚刚发出的。
“三妹夫。”秦琅十分自然地称呼裴璟为妹夫,一边大步上前,一边问:“士兵们都等着你帮写家书,你怎么到这来了?”
秦小王爷这声妹夫喊得随意。
裴璟却怎么开不了口喊姐夫,同沈若锦也无甚可说的了,他应了声“我这就去”。
就转身往伤兵营那边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裴璟又回头朝沈若锦说:“你对我有怨,我不怪你。但二皇子所谋之事,对你对沈老将军乃至整个沈家军都如同头悬利剑,你需慎重对待,不可因为这事是我提起的就置之不理。我言尽于此,告辞。”
这话说完,裴解元就走了。
秦琅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随口问道:“真走了?”
裴璟面色微僵,快步离去。
秦琅收手回袖,走到自家夫人跟前。
沈若锦尚未察觉到秦小王爷眸色有异,颇有些无语道:“这裴解元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嗯?”秦琅尾音微扬,“谁说不是呢。”
沈若锦这才仔细打量他,“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同裴璟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刚来。”秦琅道:“我什么都没听到,不过你说裴解元听不懂人话这事,我深表赞同。”
新婚第二天,沈若锦到戏楼来找他,裴璟就上演了一场当场拦人。
那时候裴解元就非说沈若锦是为了跟他置气,才临场换亲嫁到了镇北王府。
直到今日,沈若锦不愿意与他多说什么,裴璟仍旧认为沈若锦是恨他怨他,才做此此等行径。
秦小王爷恨不得一掌给他拍清醒。
只是当着夫人的面,不能跟裴璟一般见识。
等此间事了,挑个良辰吉日,他一定要让裴璟好好清醒清醒。
“裴璟这人,不提也罢。”
沈若锦其实不太愿意把心思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她拍了拍手上的干草屑,“你今日不是跟林表哥一起清点城中银库粮仓吗?怎么来这了?”
“我来找你,自然是有正事。”
秦琅说着,瞬间正色起来。
沈若锦极有默契地靠近他,低声道:“你说。”
秦琅俯身,与她耳语,“潜入西昌王庭的探子传来消息,安平公主失踪了。”
第101章 交给我
“什么?”沈若锦神色一紧,“安平公主怎么会在我修书至西昌王庭之后无故失踪?要么是西昌人不想让公主回大齐,把她软禁了。要么……”
“公主在得知大齐将士攻下遇水城之后,出逃了。”
秦琅直接把话接了下去。
说话间,两人对视了一眼。
显然想到了一处去。
但是沈若锦又疑惑道:“但西昌使臣说安平公主怀有身孕,算算日子,应该已经产子,正是需要坐月子的时候怎么出逃?”
秦琅沉吟道:“且她已经嫁给西昌三皇子三年,按照西昌左相的说法,西昌三皇子即将继承王位,跟大齐和谈之际,绝不敢动安平公主,最多就是将她拿在手里做说项。这种时候……公主为何要出逃?”
“除非——”
沈若锦忽然想到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秦琅紧接着说道:“除非公主做了什么让西昌人不能容忍的事……”
“也可能是公主身边还有西昌皇族绝对容不下的人,且此人身份极有已经暴露,所以公主才要不顾一切逃离西昌王庭!”
沈若锦先前就一直猜想三哥或许还活着,他可能就藏身西昌王庭,等着她去救。
这事目前没人能说一定是什么样的。
连沈若锦自己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往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给同一匹马儿喂了四五次干草,被秦琅拦住,才停手问道:“公主失踪的消息可是蒋兄传回来的?”
“不是。”秦琅道:“除蒋兄那一行人之外,我另派了三队隐卫潜入西昌王庭,眼下正是缺探子的时候,消息早一刻便值万金,所以我才自作主张。”
他暗中做了许多安排,并未告知夫人和阿公。
秦琅无意做这些邀功之举。
消息一到手,第一时间告诉她即可。
“不,这不是自作主张。你这是全力助我,秦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