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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目的达成,赵瑞仪心中窃喜,但面子上仍假意要遮掩:“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祁建洲皱眉:“荒唐。这明明是牙印,怎么可能不小心?”
  赵瑞仪轻轻一叹。
  在祁建洲看不见的地方,她阴冷的目光如蛇信子,缓缓舐过祁纫夏的面庞。
  “是……”赵瑞仪抬手,指向角落,“她。”
  祁建洲顺着她所指的放向看去,这才注意到缄默不语的祁纫夏,震惊之余,更是怒从心头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上前质问,“瑞仪手上的痕迹,是你弄的?”
  祁纫夏目无焦距地点头。
  “谁允许你进家门的?”
  祁纫夏沉默。
  念姨到底是无辜的,她想。
  而这反倒激怒了祁建洲。他声音拔高八度,严厉斥问:“没有我的同意,你是怎么进的门?!”
  听见丈夫对祁纫夏毫不留情面的话语,赵瑞仪心里简直不能更痛快。
  “大概是家里哪个不长眼的佣人放进来的。”她擦了擦眼角,“老祁,这丫头的脾气实在坏,我只是问了两句话,她上来就动口,要不是我拼命挣扎,恐怕都要见血了。”
  她故作可怜的姿态扮得相当纯熟,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真的历经的千钧一发的惊险时刻。
  祁建洲本就急火攻心,哪里经得起这样渲染夸大,当即就气血上涌,扬手给了祁纫夏一个耳光。
  “啪”一声。
  祁纫夏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这一巴掌,祁建洲用了十足的力气,祁纫夏被打得偏过头去,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耳鸣。
  走廊上人来人往,如此动静,引得不少人侧目看来,窃窃私语。
  他人的不幸固然惊心。
  但为此驻足两三秒,已是陌生人情绪触动的极限。熙熙攘攘依旧,像一出没有看客的默剧。
  祁纫夏的大脑一片空白。
  打回去。
  一个声音在她耳边说。
  打回去吧,理智不要紧,后果也不要紧。
  他才是所有不幸的始作俑者,你应该还手,这是你的正当权利。
  她缓缓地转回头,眼底只有森然锐利的恨,逐一从祁建洲和赵瑞仪脸上剜过。
  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苹果汁黏腻的触感,像粘上一块甩不脱的膏药。
  让人犯恶心。
  祁纫夏慢慢抬起手。
  余光却在此时突然发挥了作用。
  从走廊尽头的电梯口处,走过来三个分外眼熟的人影。
  祁纫夏投去目光,看清来人后,浑身蓦地一震——
  祁家兄弟打头,谈铮跟在他们身后。
  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极深的痕迹,仿佛四弯发白的月牙,烙印入了肌理。祁纫夏被痛觉警醒,怔怔地放下手。
  “爸,妈,奶奶还没出来吗?”祁辰喘着粗气问。
  接到赵瑞仪电话时,他们和谈铮还在十公里之外的一家私人会所,得知奶奶出事,便当机立断地赶了过来。
  祁越往紧闭的急诊室门张望一眼,问:“奶奶在家待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跤?念姨怎么照顾的?”
  祁建洲颤着手指,指着祁纫夏,仿佛真的气愤到了极点。
  赵瑞仪阴阳怪气:“那就要问问某个人是怎么进了我们家的。没她闹这一场,你们奶奶哪里会倒这个霉。”
  祁越紧拧着眉头,不掩厌恶地瞟了眼祁纫夏。习惯使然,他几乎就要张口嘲讽,但话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祁越忽然想到了和谈铮的那个赌约。
  而现在,双方当事人都在场。
  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看戏机会吗?
  他不怀好意地微笑,给身边的祁辰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两人默契地没接赵瑞仪的话,只等谈铮开口。
  眼看两个儿子破天荒地没有附和自己,赵瑞仪很是不解,咬咬牙,添油加醋道:“这个死丫头自己胆大包天私闯民宅,我不过说了两句,她上来就要和我动手。你们奶奶被惊动,出来劝架,才会滑倒!”
  祁越这下倒是有了反应:“她和您动手?”
  赵瑞仪生怕他们兄弟俩不信似的,立刻亮出胳膊上那圈又淡了不少的齿痕,“我还能骗你?看,这就是证据!”
  兄弟俩一对视,面色都不太好看。祁越尚且能维持理智,祁辰却是个还在青春期的毛头小子,当即就气势汹汹地挽起袖子对祁纫夏道:“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我妈!”
  祁纫夏这会儿的理智已经完全回笼,知道现在一对多的局势对自己完全不利,对于祁辰的质问,干脆置若罔闻。
  “阿姨,您手臂上的伤要紧吗?”
  旁观了许久,谈铮的介入来得出其不意,“刚好这里就是急诊,要不,您也去看看伤情吧。”
  赵瑞仪一愣,“这……也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啊。老太太的情况比我严重多了,我得在这儿守着,哪分得开身去看医生。”
  谈铮从祁越身后缓步而出,不动声色地挡在祁纫夏面前,“阿姨,您别担心,我们就等在这里,都能照顾祁奶奶。听您形容当时的情形,似乎也很危急,还是去找医生看看比较保险。”
  刚才还把齿印当做负伤勋章一般的赵瑞仪,现在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暗中恨恨地想,这丫头真是懂得使巧劲,那下明明那么疼,留下的印子居然不深,从家到医院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淡了大半。
  拿这种伤情去看急诊,怕是要被医生当做浪费医疗资源的傻子。
  她讪讪,“哎……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会和小辈较那种真……”
  不过她很快就夺回了话语权:“我么,倒是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妈。祁纫夏,你对得起你奶奶吗?她那么疼你,你恩将仇报把人害进了医院,怎么还好意思站在这里?”
  这话正中祁建洲痛点。
  他的气本来就没消,经赵瑞仪再一强调,更是笃定事情的最大祸首就是祁纫夏。
  他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继续面对面痛斥她一顿,忽而惊觉谈铮已经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小铮,”面对谈铮,祁建洲好歹还能保持体面,“你让一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语气虽是商量,但在场人心照不宣:谈铮没有立场阻拦。
  更何况,现在的谈铮,有求于祁家。
  祁越和祁辰抱着胳膊打定主意要看好戏,赵瑞仪巴不得煽风点火,谈铮环视一圈,难免替祁纫夏感到四面楚歌。
  除了他,这里不会有人为她说话。
  站在谈铮的身后,祁纫夏只想冷笑。
  祁建洲采用了一套更婉转的说辞,所谓的“说两句话”,不过就是他单方面的情绪宣泄,从她的身世,到李素兰的为人品行,再到一连串莫须有的罪名,桩桩件件,都是投放他怒气的靶子。
  早不是头一回了。
  严格来说,要不是谈铮在这里,祁建洲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才对她发难——在那一耳光之后,就该接踵而至了。
  对。
  谈铮。
  如濒临虚脱力尽时,突然的一剂强心针,祁纫夏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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