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一切重新归于沉默。
谈铮看着手腕上的表,估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率先提步往孟宁那边走去。
谈钧慢了两步,跟在他身后。
“妈,我们回去吧。”谈铮来到孟宁跟前。
孟宁抬头,勉力对着两个儿子微笑:“好。小钧这次回来,要住几天?”
谈铮和谈钧异口同声:“三天。”
孟宁:“小铮,你帮我和疗养院那边说一声,这三天,我就住家里,等小钧去了松岭,我再回院里住。”
谈铮点头,没有异议。
*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
第四天下午,谈钧坐上了返程的班机。
彼时,谈铮坐在办公室里,刚刚接听了孟宁的电话,说是疗养院已经派车来接,她正在回去的路上,语气挺轻松。
谈铮侧头望着窗外,夕阳倾颓,日色正在趋于黯淡。
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力。
小时候,谈钧最受谈竞成喜欢,谈铭嘴甜,和孟宁更亲。唯独他生性不太爱说话,叛逆期又来得早,是哪头都不讨喜的第三人。
谈钧和谈铭,不知什么时候达成了一致的战线,刁难与无视,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人生的初始课程,在家庭里习得。
很久以后,谈铮才猛然发现,对于别人的恶意,他可以完全自如地应对;爱意,才是真正让他手足无措的东西。
凌森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谈总,航空公司的人来电话,问您近期有没有乘坐航班出行的计划,根据他们那边的数据,您名下的里程还有尚未兑换的。”
谈铮刚忙完家中的事情,公务方面,短期内并没有安排行程。
“暂时不用。”他说。
凌森:“那我去给航司回电。”
说完就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门。
谈铮这天下班很早。
黎川市政府牵头的智慧养老项目,思博顺利中标,预计明年正式启动。准备工作已经被细致划分好,只待过两周和市政的人开个会,就能够着手推进。
这段日子,他们另外陆续接了两个小项目,规模不大,利润也有限,不过相比于从前的低谷时期,已经算得可喜可贺。
只不过,在听说客户都是和新远往来比较密切的合作方时,思博在座几位高管,脸色不约而同变得微妙起来。
当晚,谈铮在家里的健身房里挥汗如雨。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宣泄途径之一。
都说运动能够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可谈铮却没什么感觉。练完蝴蝶机之后,他靠在墙边休息,随手拿起了手机。
然后就刷到祁纫夏刚刚更新的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略显模糊的街景,不像手抖所致,倒像刻意为之。
谈铮却认得上面的建筑——那是瑞典的瓦萨沉船博物馆。
她……在那里?
汗珠顺着额头不断滚落,滑进衣领,潮热不散。明明已经休息了好几分钟,谈铮的心率,却在逐渐加快。
一个念头形同天降,蛮横不讲理地在他脑海里扎根,生长出茂密的枝蔓。
紧接着,电话打了出去。
“凌森,你去联系航空公司,帮我预订一张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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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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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末,斯德哥尔摩市的日均温在零度左右徘徊。
祁纫夏初到的那天,外商代表来接机,为首的是个金发中年女人,看上去四十来岁的年纪,笑时眼角皱纹显得很活泼,上来就说了一句中文:“你好,很高兴和你们见面。”
她带点老外惯有的口音,不过无伤大雅,祁纫夏微笑着同她握手,“我也很高兴见到你,vera。”
在之前的几次线上会议里,祁纫夏就已经见过vera,印象里,她是个中文流利、行事果断的企业领导者,与这样的人共事,祁纫夏觉得很放心。
双方团队中的人相互打过招呼,便由外方领着祁纫夏等人去预订好的餐厅就餐,算是接风。
餐食颇有北欧特色,瑞典肉丸、三文鱼和鲜虾三明治都深得众人喜欢。
vera热情地表示,她与当地规模最大的中餐馆的老板是熟识,等工作结束之后,可以带他们去尝尝异国的家乡味。
祁纫夏和她的同事们从英国飞过来,时差仅有一个小时,几乎能够忽略不计。在酒店安顿好之后,几人很快就投入了工作中,驱车前往vera的公司开会。
北欧的冬天,天黑得很早,下午三点多钟,在vera办公室的窗户前,祁纫夏看见了日落。
vera问她:“这么早看见夕阳,你感觉怎么样?”
“很美。”祁纫夏由衷说道。
vera笑了笑:“很多人说,缺乏阳光容易导致抑郁。到了冬天,我的朋友们都会专程去南欧度假,为了享受充足的阳光。可是我喜欢留在这里。你知道的,冬夜可以让人安定。”
祁纫夏温和地点头,“我也很喜欢下雪的晚上,留盏落地灯,一个人静静地待在房间里,最好不要有人来打扰。”
vera亲切地说:“看来,你很适合这里。”
她开玩笑似的,“考虑定居吗?近年,有不少华人过来。”
祁纫夏含笑摇了摇头:“我的事业重心在国内。”
“噢,可惜……”vera感慨,“但是没关系,我们依然可以成为朋友。”
公司的总部设在斯德哥尔摩,下属工厂却在北部森林广袤的地带。祁纫夏一行人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仍旧由vera等人陪同,坐火车前往工厂参观。
往返总共一天半。
行程的下一站是丹麦,祁纫夏原本想赶赶时间,从工厂回到斯德哥尔摩当天,就直接前往哥本哈根,但约好见面的航运公司突然来了邮件,说是几位高管临时有事需处理,询问见面时间是否能顺延一天。
祁纫夏几人商议过后,回复了知悉同意。
空闲出来的这一天,祁纫夏索性给随行的团队放了假,让大家好好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斯德哥尔摩市区多岛屿,水道纵横,随处可见公园草地。
圣诞节才过,街道上的装饰仍在,节日的余韵仿佛还未散去。祁纫夏和程影穿行在红绿里,迎着扑面而来的冷风,悠游自得。
“今天运气好,没下雪,”程影说,“只可惜不是晴天。”
她们正在一处公园里,面前就是宽阔静谧的梅拉伦湖。时值正午,气温零上,有不少人在附近遛狗,安逸得不像一个寻常工作日。
祁纫夏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色,又瞧了瞧两人身上的穿搭,未雨绸缪道:“天气预报说,下午可能会下雪。我们尽量在天黑的时候赶回酒店,不然气温降下来,大衣恐怕扛不住的。”
程影往围巾里缩了缩,“我老家的冬天,比这里更冷一些。还是黎川好,暖和。”
她脚下穿一双长靴,踩在地上与碎石摩擦,偶尔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祁纫夏笑着附和,微微侧过视线时,却见不远处有个高个子的瑞典男生,径直朝她们走过来。
祁纫夏略有疑惑,顿住了脚步。
直到那人走近,站在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