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茆七说:“你可以反抗,可以争取生,而不是去牺牲我。”
“我们是被豢养着的牲畜,别说反抗,连死也接受了,更何况是你的生命。”方明明的声音含着无所谓的笑意。
茆七想起解剖室里的肉,让她难受。
方明明忽地站起身,张手在原地转圈,向茆七展示她的身体。她面对茆七停下,说:“在这里我叫50405,不叫方明明。大家都以编号称呼,这些编号就像是印在我们身上的编码,就像养殖场里的牲畜,才会在耳朵打编号。西北区精神病院就是,人的养殖场。”
最后“人的养殖场”五字,方明明的语气愈低,调拉得缓慢,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茆七对这种说法感到恶寒,可能源自于她也是人,如果被困在这种处境,会有多绝望。
“你们有那么多病患,明明可以共同反抗。”
“呵呵~”方明明笑低了脸,“没用的,我们出不去,反不反抗最后都是死。人总得活个希冀,不然就太对不起进来治病的心。”
在精神病院里,有被束缚带捆进来的,有被亲人送进来的,更有自愿走进来的。医院自建起的初衷,是治病,是病人最后的自救。
方明明转身向窗户走去,她个头中等,但太瘦。茆七在她的背影里,甚至看到了脊梁骨。
“这里也被锁住了,如果没有,至少可以咻的一下,降落,支配自己的身体。”方明明一手握住铁栏杆,一手做飞翔的俯冲状。
之后,她伸展双手,在这狭窄的病房里“飞”,撞到床角、墙壁,也不停,脚步继续跌跌撞撞。
茆七已经走出病房,她顿步,又回头,“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不遵照规则的话,会怎么死?”
方明明依旧沉浸在她的世界里,茆七也不期望她会回答。
离开之际,只听到一道声音:
“会在一个预言里死掉。”
——
青年愣了片刻,似乎是不解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这超乎他的掌控,脚步一时不稳,踢到了地上的画笔,骨碌碌滚开来。
这个声音……
茆七想起来了,跟昨晚那个滚动的声响一样,原来不是护士站那支中性笔发出的声音,而是这支画笔。
原来,是50101在引巡逻者杀她。
画笔滚到茆七跟前,茆七捡起,近前几步伸出手,“你的泥偶还缺一个深青色。”
青年看向自己的泥偶:蓝色作体色,面画黄彩,橙眉棕眼,红衣黑裤。他喜欢强存在感,将所有的重色都用上了。
茆七也从青年的用色上猜测,他好用对比度强的配色,这些杂糅的色彩中,还差一个深青。
茆七又将画笔朝前递了递。
在青年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伸出手,在意识到画笔在地上碾转过,他断然抽手,冷漠一句:“你怎么会没死?”
他这样的身份,说这样的话,茆七非但不生气,还回答:“因为在死的前一刻,我还在想办法活。”
这一瞬间,青年的心腔震动起来,这种感觉很陌生,仿佛就是意识流描述的同频。在他认识到西北区精神病院残忍的运行规则时,他的脑海里应生出这句话:不到死的最后一刻,都要想办法活下去!
也正是这个信念,他创造了新的世界,即使这个世界还是雏形,总归是在日益完整。
转瞬之间,青年对茆七和仲翰如的看法发生转变,如果此时身上带有湿巾,他会接下画笔,“50404,现在看来,你的牺牲是值得的。”
闻言,仲翰如挑眉,不无赞同。
又是这种欣赏的语气,茆七很奇怪,一个两个都要杀他们,但却又赞他们。
青年又说:“50203。”
他转眼看着茆七,茆七对这个编号一时反应不过,没有应声。
那双被茆七称赞过的漂亮眼睛,逐渐变冰冷,盯着她。
501室外,忽有病患徘徊,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进来,大有威慑意图。
这时,仲翰如站到茆七身边,茆七先看了看他,才回道:“我是。”
青年豁然笑了,体态微微前倾靠近,眼神也变得狂热,对茆七流露出那种变态的控制欲。
“我们理念契合,你们想加入西北区精神病院的五层吗?”
茆七当然不想,她讨厌跟西北区精神病院的任何东西扯上关系,更遑论加入。不过她没表现出来,50101这样问,不是让他们做选择。
茆七清楚开场白之后,还有后话,“要怎么才算加入?”
青年说:“今天是你们入院的第三天,或许已经对这里有些了解了。”
第三天?护理记录里病患第三天病情加重,原因会在这里吗?茆七顺着回:“是。”
青年又问:“那你们都了解到了什么?”
这要怎么答?真的要将解剖室的内容说出来吗?如果回答得不满意,那要怎么进一步了解真正的谎言?
茆七继而想,她和仲翰如在五层的这三天,一口食物没吃,已经破了规则,50101和50205肯定有所察觉,才会利用游戏杀他们。
因为茆七短暂的沉默,青年的眼睛微眯起来。他一直在盯看她,不是50205的那种试探,而是想在她身上看到服从。
早饭时间已经到了,501室外,还有逗留的患者。是因为什么,茆七也清楚。
“人为鱼肉。”她终于答了。
仲翰如听了,心中不忍。人为鱼肉,代表处境不能做主,也有以人为食的含义,怎么解释都行得通。茆七做得很好,她从一开始的无法接受,到现在如此平静,可是心态转变的痛苦,仲翰如也清楚。
“你比他们都聪明。”青年再次展颜,他真的很久没碰到聪明又有执行力的人了。
他心情好,愿意多说些话,“不妨再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不吃那道肉末豆腐。既然你们清楚食堂的食物是用什么原材做的,那这道肉末豆腐上裹的鲜香油脂,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茆七问:“是什么?”
青年冷笑,“脊髓,或者脑花。”
茆七原先以为那是肉末炒制出来的油脂,哪想是这些,她回忆起当时闻过的味道,看过的画面,胃里翻涌,紧上喉咙。
“为什么……要去吃那些?”茆七真的要吐了,只能说话去转移注意力。
“为什么?”青年讥讽一笑,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人不吃东西,要怎么活下去?”
茆七:“那也不能……”
青年打断道:“你的质问应该留到三层,而不是这里。”
茆七:“三层?”
“对!三层是决策层,整个西北区精神病院的权力中心,那里掌控着病患们的生死,也包括你们的生死。”
茆七皱紧眉,一副难受的样子,青年以为是这个真相让她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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