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江宁在茆七的目光里,察觉到了异样,他继续说:“我可以不再追查刘献金,只要你跟我说当年茆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江然失踪,你出走,你自称不认识他,可你却拥有他的驱蛇挂包。就是刘献金衣襟别的驱蛇挂包,那是江然的。”
“你还要否认不认识江然吗?如此多的巧合,仅仅是巧合吗?茆七,沉默隐瞒不能摘除掉关系,你跟我坦白,还有斡旋的余地。”
威逼利诱,江宁想迫茆七说出来。他这样丢出条件,不惜赌上自己的警察生涯。
老许的视线凝结在镜墙上,他双手握成拳,身体僵硬,凉得像被是丢进冰窟里。
他会读唇语,因为妻子天生听力受损,唇语能让她方便交流,他们青梅竹马,他耳濡目染学的。当时上警校不够分,也是以少数民族身份和唇语的特长才加分上去的。
江然姓江,失踪,茆村,茆七,江宁勃然作色,又循循善诱,直到这时,老许才真正明白,江宁为什么坚持查茆七。他居然已经查出这么多隐情,竟然还想罔顾法纪私了!
“我已经坦白过了,我没有杀任何人。”尽管身体,意识,已经摇摇欲坠,茆七坚持着,言语密不透风。
江宁撰手成拳,眼睛泄露出怒火,“茆七,你最好识相一点。”
茆七无惧威胁,说:“既然我怎么回答你都不满意,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叫识相?承认吗?承认杀了刘献金?”
“那好,是我杀了刘献金。”
茆七突然道出这句话,江宁愣了几秒,在意识到她在搪塞自己,且毫无反省之意。他怒火中烧,长期陷于压力而触底反弹,人未思考右手便掐上茆七脖子,逐渐收力。
隔间里,老许惊跳而起,指挥大国,“快!去让小光找问询室钥匙,再通知副队赶紧来!”
“可是……这情形,通知副队江宁肯定是要受惩处的。”大国徘徊不决。
老许大声厉喝:“如果现在不阻止江宁,他才真要完蛋了!快去啊!”
大国被吼得两腿一蹬,麻溜地跑出了隔间。
老许紧随其后,抓个螺丝刀,预备撬锁去。
茆七呼吸开始困难,她声音却平静得不像话,“你最好你立刻将我杀掉。”
江宁犹豫。
茆七还有余地呼吸,“来啊!快动手啊!杀了我啊!”
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积攒以来的痛苦爆发,她吼叫着,面红耳赤,眼泪扑簌往下掉。
“为什么要缠着我不放?为什么这些,要发生我身上!为什么要是我……”茆七控诉着,不止这一桩。
那些泪,滴淌到江宁手背,滚烫到令他缩手,后退。
茆七恨!死又死不掉,和绝望的前路。她狠狠地瞪江宁,随后踢掀了桌子,椅子她抡不动,便从墙上卸下挂钟,抄起往江宁身上砸打,还管什么袭警不袭警!
“杀了我啊!滚蛋!为什么又不敢动手了?你以为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吗?……你以为,以为……”
江宁不动,不还手,任她打骂。
足足五分钟。
老许终于撬开锁,现场狼狈不堪,但江宁是受伤的那方,脸上手臂都挂了彩。
这下轮到老许愕然了。
汪魏赶到时,这起突发事故已经风歇雨止。
老许挑拣着,跟汪魏讲述了事情的起由经过。
因为错在江宁先,所以袭警不被追究,但保留茆七追责江宁的权力。
小光继续忙行车记录仪。
大国则负责送茆七回家。
场地从问询室转移到副队办公室。
汪魏坐在办公桌后,老许和江宁端立于办公桌前。
汪魏点桌怒道:“江宁你这是在查案吗?你这是在徇私!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利用警察身份的方便,去获得你私人想要的讯息吗?”
“我做过的事,我愿意接受惩处。”江宁梗着脖子说。
老许挤眉弄眼,是使力拉也拉不回他这执拗。
汪魏哼声,“你以为惩处这么轻松?”
如果茆七追究,别说江宁不保,整个刑侦队都要被拉下水。
江宁:“我也愿意接受开除警籍。”
“你——!”汪魏气极。
开除警籍的话一出,难转圜了。老许扶额,三十岁的老毛头小子,怎么这么冲动!他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老许!”
突被点名,老许一激灵,“……哦……在!”
“这案子归你全权负责,江宁撤出,停职检讨。什么时候检讨好了,什么时候视情况复职。”汪魏下达处分。
江宁倒没什么异样,出了办公室,收拾个人物品准备下班。
而隔间里,那碗包裹完整的木薯羹,早凉透了。
第48章 换个方向,查莉莉许
茆七回到家, 吃饭,洗澡,喂鱼, 躺床上休息。她并没有像早上想的那样拨电话给仲翰如, 她胆怯。
从公安局回来的路上, 茆七心中一直盘桓着一个念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不再进入西北区精神病院?
不睡觉?
不可能, 她会猝死,并且极有可能腐烂在公寓才被人察觉。
那碎片化睡眠呢?
只要她入睡后再快速醒来,这样西北区精神病院的危险就不足为惧, 这样似乎可行。
但目前是,她没能力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睡眠。
那……炸掉西北区精神病院?
可炸药,能带进去吗?她试过很多物品,只有一把在混战中起不了作用的刻刀能携身。还有, 炸药属管制类危险品, 她没手段弄来。
思来想去,西北区精神病院是一座必须攀登的刀山,是一道必须跨越的火海。
十成的巡逻者出二,在四层灭一,那也剩足七成, 再加上那些侍奉的白衣人, 她和仲翰如却只有四手四足。武力已经解决不了处境,还能如何保住性命通关?
翻来覆去,都是死局。
和仲翰如的相遇, 现在想来只有后悔,再无庆幸惊喜。
最后的最后,他吃那块肉了吗?
那副画面一直刻在茆七脑海里, 臆想,发酵,深根蟠结,挥之不去,她痛苦极了。
如果西北区精神病院是以她的意识为驱动,那仲翰如为什么要遭受这些?
她胆怯,不敢去找他。
装着这些痛苦,茆七没法安然入睡,辗转到凌晨,一时迷糊,一时醒。
虚实浑噩之间,骨血深处的恶魔披梦而出。
那是一处黑空,从茆七所站之地投射出去,仍是一片无边无际,无形无物的深空。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天然地释放出畏怕恐惧的情愫。
往哪走,都似乎在原地,茆七左右环顾,天地间混沌一体,压抑的气息仿佛将她碾碎,她仰望即将塌陷的黑空,从那里猛然撕开一双血红色眼睛,再是长出大张的血盆大口。那口中,血线从口边流泄,尖嚣的声音发出时,血沫四飞:
“——阿七!”
那声,绝望到震荡幽深的黑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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