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茆七明白, 配合地吃了这顿饭,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她在男人殷切的注视下,走到长餐桌的另一边, 面前这张软椅令她心有余悸。
  男人品着茆七脸上的挣扎, 兴味的念头刚起, 却被她一个笑言压下。
  “礼尚往来,你还没跟我说你的名字, 你叫什么?”
  他叫什么名?除去同伴知晓,很久无人问过,因为这里来来往往的只是暂时的事物。男人一恍惚, 脱口念道:“川至,山川河流至此……”
  “是山川河流至此停吗?”茆七接着话猜道。
  川至温和的面皮下泛起一丝波澜,“是的。”
  “山川河流不应该是奔腾不止的吗?”茆七边说边坐下。
  她装做自然,其实紧张到心跳擂鼓一般, 好在没有绳索缚身, 这不是宝宝椅。
  川至见她坐下,也两步入座,长袍翩然垂落,“山川河流奔腾,也是循往河道, 不止和停, 没什么两样。”
  茆七状作思考,点头赞同。
  这时,白衣侍者手持纸张上前, 仲翰如旋即贴到茆七身侧,挡住侍者的前进。
  侍者亮出纸张内容,弯腰谦笑道:“只是菜单, 贵客。”
  茆七握住仲翰如手腕,将他拉到另一张椅子坐下,随后伸手说:“给我吧。”
  川至事不关己地看着这个小插曲,眼神从茆七身上移到仲翰如的脸面。
  他默不吭声,待茆七的眼睛离开菜单,看向他询问:“为什么都是肉食,没有素菜?”
  川至说:“有素菜,但难得,要节省,肉荤也香,你试试。”
  怎么难得?职工病患出不去,难不成这里的主人也出不去?茆七不信,笃定川至在试探她,甚至是以一种乐子心态折磨她。
  茆七选了昨天的那两道菜,五香卤肝,干切五花,侍者接过菜单退下。
  “昨晚我突然消失,吓到你了吧?”
  川至以为茆七会沉浸在昨天的惊怖中,毕竟那些人都这样,只有在认清形势后才裹肉入腹,不想她平平常常的聊起话。
  川至好笑道:“我听说你会凭空消失,但没见过,昨晚没吓到我,反而感到有趣。”
  茆七古怪地说:“一件诡异,哪有趣?”
  川至脸上笑意浓厚,“你不懂,这里单一、孤独,诡异怎么不算有趣?”
  原来茆七经历的惊慌,恐惧,危险,在上位者的角度下,只是一种玩味。她感到一种被盘剥的恶寒,不知怎么接话。
  好在食物上桌了,有卤肝和五花肉,还加了烧肉圆和排骨汤,唯一的一点素菜,是点缀在排骨汤里的绿菜叶。
  在餐桌中央,还有一碟拌生肉,茆七昨晚在餐边柜见过这道菜,应该是作为甜品最后上的。生肉边上,还有一瓶红酒,颜色殷红,映着三支高脚玻璃杯也变了色。
  左右各一名侍者留在茆七和仲翰如身旁。
  对桌的川至身边也有两名侍者,低眉顺眼地调整食物位置,辅助进食。
  新的难题来了,茆七要怎么在川至和侍者的眼皮底下,换掉卤肝和五花肉?
  茆七的视线在卤肝和五花肉上停留片刻,侍者便将这两道菜移位到她面前。这两人眼色这么歹毒,无疑给她的行动加剧困难。
  茆七迟迟不动,川至提醒:“快尝尝。”
  话音刚落,侍者双手递上筷子,茆七不接便不松手,还有川至逐渐凝结的目光,拱门内的巡逻者整装以备。
  威慑,压迫,茆七意念摇摆,呼吸加遽。
  仲翰如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桌下的手脚紧绷,偏头掩饰着探查的视线,悄然寻找突破点动手。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覆住他手臂,一触便松。除非见血,他想起她的嘱咐。
  “我们和平地坐在一处吃饭,是不是之前的芥蒂要抛开?”
  茆七蓦然出声,仲翰如看向她,他并不觉得奇怪,而是在暗自揣测她接下来的意图。
  川至好奇这个说法,问道:“什么芥蒂?”
  茆七抬手指向拱门,“他们伤了我的人,我要一个公平的处理方式。”
  川至望向她所指,是他的巡逻者,顿时明白过来,当下心有不悦,“你也烧了我一个解剖室,我损失的人比你一个,不是更有芥蒂?”
  “你的人,跟我的人,怎么比?”茆七坚定地看着川至,语有深意。
  你的人重要,我的人只是下属吗?
  川至瞥眼仲翰如,那个男人看着精神充沛,伤哪了?值得她在局势不利的情形下,也要发难。
  “伤得很严重?”
  茆七眼神一到,仲翰如起身撩衣,露出伤口。
  那是一处贯穿伤,川至突然想起,按照这两人杀戮的惯行,人数碾压也不惧怕,而在三层他们从未动手。
  也许伤及脏腑,行动受限,废人一个了。茆七跟他谈条件,也是欲盖弥彰,川至轻哼声,几许嘲讽。
  仲翰如当然不知川至是在嘲讽自己,他重新坐下后,川至的眼神就不再若有似无地在他身上挑衅。
  茆七说:“你也看到了。”
  川至“唔”一声,漫不经心中,耐性流失。
  眼见饭菜渐凉,茆七轻声说:“那怎么办?有心事,吃饭不香。”
  闻言,川至蜷卷的心思立时舒展,人生在世,唯有衣食住行不是?他带着妥协说:“都有谁?随你处置。”
  随手点出两人,茆七的声音洪亮,坚决道:“杀了他们!”
  闻言,巡逻者的领头人犹豫着抽出匕首,在接收到川至的授意后,手起刀落,两颗人头摇摇欲坠,只剩点皮子连接住身体。
  那霎时飙洒的鲜血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也染红了所有人的目光。
  巡逻者群里响起一阵哗然的脚步,他们无法立定,身型如那两颗人头一般摇晃。
  四层解剖室那日,根本无人生还,所以哪来的伤人说法?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
  而餐厅无风,侍者的白袍却晃动起来,那是白袍下的身体在抖颤,几乎连筷子也递不住了。
  三层因为住着川至,侍者鲜少见血,但也清楚他情绪反覆下的手段,不意外,但恐惧止不住。
  茆七贴心地接过筷子,笑着对川至说:“还有两人。”
  川至一挥手,煞是豁达。
  但茆七看得出,他掩藏的不耐。
  她没再喊杀,放下筷子起身,途经餐桌,顺手捞起红酒和玻璃杯。
  一杯置在川至面前,一杯自顾,茆七斟两回酒,又自顾自与川至碰杯,“谢谢招待。”
  茆七站着,高于坐着的川至,为表诚意,还特意弯了腰,喝下那杯不知道什么做的红酒。
  从仲翰如的角度看,茆七低腰的姿势完全遮挡住川至的视线。
  有趣有趣!以往“人”在川至这里,只有顺从和食物之别,现在来了个既不顺从,他也不曾当做食物的人。
  <a href="https:///zuozhe/pcg.html" title="陈加皮"target="_blank">陈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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