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陈婉萍叫了辆人力车直奔新民门,她在路上思量着见到姜培生要怎么样说话,但真到了地方反而是路上想的那些都不重要了。婉萍看着身边来来往往背着枪的士兵,心脏扑通扑通地简直要从嘴里跳出来,紧张得连指尖都冒出一层薄汗。
  姜培生依旧是冷着张脸,态度客套地问:“婉萍小姐,找我有事?”
  陈婉萍点点头,目光扫了一圈,看向人相对较少角落说:“到那边,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姜培生面上冷着,但对陈婉萍总是忍不住要心软,听她这样说便顺着人走过去,低声说:“你别怕,慢慢说,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不是我,是表姐。她的住处被查封了,警察正在到处抓她、周子寅和另一个人。”陈婉萍语速极快,声音又放得极轻:“姜培生,你能不能帮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啧……这种事……”姜维生脸上露出难色。婉萍微垂下眼眸,抓住姜培生的衣袖,声音因为害怕与紧张混杂的情绪而颤抖:“我知道你与我爸爸闹了不开心,但那不关表姐的事情!再说你不是喜欢表姐的吗?她现在要出事了……我……表姐从前总是帮我,我这次也想帮她,我不能看着她被抓什么都不做!姜培生,我求求你,好不好?”
  “我跟瑛子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提这些干什么?我同你在一起时又不是小娃娃闹着玩的。婉萍,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不能说这些话,骂我一样。”姜培生下意识地握住婉萍的手,说:“不要怕,怎么讲我不会放着你的事情不管的。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跟表姐说先回我家等消息。”婉萍说。
  “那就这样,”姜培生想了片刻说:“今天晚上九点我开车去你家,敲门三声你就出来,千万不要惊动你家里其他人。”
  “我?”陈婉萍听到这样的安排一愣:“表姐他们呢?”
  “车停在你家巷子口。车门和后备箱都不会关,让他们想办法把自己塞进后备箱和后车座下面,塞不进去的就没办法了。五分钟,从我出来找你,到我们坐上车,一共只给他们留五分钟。”姜培生说。
  “什么车?”婉萍问。
  “黑色庞蒂克,下午刚查扣的一辆赃车。明天上缴,正好今晚用得上。”姜培生把陈婉萍从角落拉出来,从身后抱着她,朝新民门边上的一辆黑色轿车扬起下巴。
  他们在一起时最多也只是拉拉手,忽然被姜培生这样搂在怀里,婉萍浑身都是僵硬的。她正不知所措,又感到一只手搭在腰间,极尽暧昧地揉捏了一把。
  婉萍被惊得差点跳起来,她慌张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抓着姜培生的衣服前襟,问:“你要干什么?”
  “演给他们看,得让那些双眼睛相信我愿做牡丹花下鬼。”姜培生说着嘴唇贴在婉萍的耳边,轻声说:“晚上擦口红,穿身颜色艳丽的衣裳。”
  姜培生说完松开陈婉萍,笑着向她摆摆手,走向新民门。
  陈婉萍慌张的心还没有恢复,就看见姜培生说着话从怀里掏出烟扔给了几个守门的官兵,他们轰然笑出来,看向自己的目光戏谑而赤裸。
  一路忐忑地回到丁家桥,陈婉萍刚走进巷子就被忽然出现的陈瑛拉进了岔口。婉萍看着陈瑛他们三人问:“表姐,你们怎么不进去?”
  “进去了只怕给你们添麻烦。这边巷子偏僻,他们应该暂时找不过来。”陈瑛说:“你那边怎么样?”
  陈婉萍轻声回答:“今晚九点,姜培生会开一辆黑色庞蒂克过来。车停在巷子口,五分钟,你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可以躲进后备箱和后座下面。”
  “庞蒂克的后备箱只有巴掌大,可我们有三个人!”歪鼻子插嘴,看向陈瑛与周子寅,问:“车后座下面可以藏一个,后备箱里藏不下两个人,我们谁走谁留?”
  “陈瑛去后座,后备箱如果只能藏下一个人,就你走,我留下。”周子寅压住歪鼻子的肩膀,说:“现在带我们出城是极危险的事情,婉萍和培生兄愿意冒险,这份情谊我们要永远记得,绝不因为谁走谁留下就生出怨怼!”
  “子寅……”陈瑛神色紧张。
  周子寅摇摇头:“我是组长,大家都服从安排。”
  “那辆车我远远瞧了眼,后备箱看起来比寻常见过的要大一些,挤一挤或许可以藏下两个人。”陈婉萍认真想了一会儿说。
  “但愿吧。”陈瑛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婉萍:“今天一别,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有缘总能再见到的,表姐。”婉萍的头枕在陈瑛的肩膀柔声回答。
  与陈瑛他们确定了时间地点,陈婉萍回到陈家小院,她总想着晚上的事情,心里却一刻也没有办法安宁下来。
  “你今天心里是有事吗?”陈彦达在晚饭时问婉萍。
  “没有,”婉萍迅速否认,说完想了会儿,又补充一句:“我晚上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
  樱花落海洋“什么事啊?”夏青说:“现在外面闹哄哄的,能不出去就少出去吧。”
  “跟学生约好了,不好改。”婉萍说。
  听到这话陈彦达的眉头蹙起来:“我怎么听说你们学校停课了?”
  “学校停课,学生就不念书了吗?遇到问题要找老师,老师难道不给解决吗?”婉萍冷着脸怼父亲。她以前对陈彦达是绝对不会冷脸的,但春节那件事后,父女两人的关系变远不如从前那般好了。
  “你现在有主意得很,我管不了你了!”陈彦达怒冲冲地摔下饭碗,扭头上了楼。
  第十七章 舍不得
  姜培生的指挥部在新民门附近的一处民房里,晚上八点半,他把一盒哈德门香烟扔给了手下的连长,问:“你觉得下午那女的怎么样?”“哪个女的?”连长抽出根烟点上。“来找我的那个。”姜培生说。“营长,她是你女朋友?”连长想了下说:“叫婉萍是吧,我记得你之前提起过。”姜培生点了下头:“嗯,问你呢,说话。”“挺标致的,瞅着就知道是大家闺秀,”连长笑着说:“难怪要折腾你这么久。”“主要是她爹事太多,拖到我快三十了还不给个准信,”姜培生闷声说:“我再不成家,就该出家了。”“妈的,糟老头子!”连长弹了弹烟灰:“不成您换一个呗!反正女人都那样,脸蛋身材好,弄起来得劲就行了,不然指着她给你上课吗?营长,您什么时候想开了要找个乐子,我带你去啊!我知道几个活儿顶好的。”“快拉倒!你那些都是什么货色,”姜培生嫌弃地撇嘴角:“我跟你说,你最好少去,小心染上脏病!有钱不如攒着,过两年在老家好好讨一房婆娘。”“咱营长金蝉子投胎的,”连长笑嘻嘻地说:“我是猪八戒,没那口荤腥活不下去。说起来,营长,你能借我*两块钱不?”(*1935年国民政府推行法币,初期法币与银元的兑换为1块银元兑换1元法币。)“干嘛?”姜培生蹙起眉。连长回答:“这阵子紧得很,等风头过了,我不得去快活下。想找个好的,但咱兜里不是……”“皮痒了吧?你上次借我的都没还,这就又敢来。”姜培生抬手照着连长的后背打了一巴掌。他手劲儿忒大,打得连长一个踉跄从椅子上掉下去。就在脑袋戳进火盆里前,姜培生一把把连长捞住,啧啧嘴,说:“借你也行,帮我个忙吧。”“干什么?”连长抬头问。姜培生叹了口气:“我最近痛定思痛,觉得我跟陈婉萍的事情主要还是我这人太讲究。要是早点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在肚子里揣个小的,她爸哪来那么多屁事儿挑剔我。”“那倒是,”连长说完,问:“您的意思是……”姜培生指了下窗外:“我等会儿开车出去一趟办点事儿。”“开车?”连长想了下,一惊:“那辆庞克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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