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杨盼朦胧间有些开悟的感觉,看着甬道宫墙上的彩色光出了会儿神,又问:“阿父明天怎么应对阿母?”
  “应对啥?”皇帝淡然说,“实话实说就是了。犯了错,捂也捂不住。”
  “阿父犯了什么错?”杨盼有些惊恐。上一世,阿父阿母虽然感情上坚贞,后宫并没有嫔妃,但是,若是身体上出过轨,想来也是极难接受的事。会不会后来弟弟之间的矛盾,就是来自于此?可惜她那一世的时候稀里糊涂,每日家就知道等着罗逾下朝回家陪她斗鸡走马,享受生活,从来没有关注过那些细节,也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会不会也像今晚似的一路绝尘,脱缰到难以控制的局面。
  皇帝挠挠头:“也算不上大错吧……反正就是这个李耶若……”
  “李耶若到底怎么回事?阿父不会已经……”杨盼干脆停下来,举着她的小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姿态看着父亲。
  皇帝倒给她正经的模样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那些跟着的宫女宦官也都停下步子,远远地立着,才说:“嗐。乌龙!”
  他缓缓地讲:“入春的时候,我不是带兵去攻打西凉吗……”
  说开了,事情也不算特别复杂。皇帝打仗的能耐一直高强。西凉富庶,战斗力却不强,尤其因为地形狭长,各座城池几乎是藩王各自为政,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国君指挥不动,心里也致郁,跟这些藩王或权臣也有斗心思的意思。这内部的矛盾,正好为皇帝所用。
  “国家内里不和,只消彼此挑拨,就最容易不费力气地攻破。”皇帝评价了一句,又继续讲这场大战的故事。
  打到武州郡下,南秦这里一路所向披靡,士气高涨。从早春出发,一路打到了仲春,三个月没碰女人的士兵们都有些蠢蠢欲动,几个将领是跟皇帝一路苦战出来的,一道喝酒吃肉,啥荤话都敢在皇帝面前说。
  “听说武州郡五胡混杂,杂处之地生出来的女郎,都是特别漂亮!”
  “咱不屠城、不杀降、不抢掠,就去酒肆和烟花巷找找歌舞伎,应该不犯军规吧?”
  “陛下,这会子说城里女郎个个水灵,比说城里有好酒好肉更能提士兵的劲儿!”
  ……
  皇帝也是男人,对老婆忠诚是忠诚,但听说有漂亮的胡女,也自好奇啊!尤其听说胡女长得还和中原女子不一样,肤白个儿高眼睛大,小腰儿跟蛇似的会随着羯鼓的鼓点儿扭出花儿来,皇帝也很想瞧瞧新鲜。
  不知哪个八卦地还说:武州郡王有一个女儿,更是鲜花似的漂亮,也是孔雀似的骄傲,西凉皇帝是亲堂叔,召见她的时候她还拿面纱遮着脸。传说见她一面,没有男人不流哈喇子、头晕腿软的。
  皇帝道:“老子不信!”
  于是把武州郡的第一大城池武州给围了,四周清理得干净,静静地等武州郡王投降。
  武州郡王派出了多少斥候,放出了多少信鸽,向朝廷求援,向四周其他郡县求援,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城中存粮有限,他知道耐不住多久。古来围城战的惨烈,总是要弄到最后人吃树皮,人吃草根,然后人吃人的。既然朝廷都作壁上观,那么,为这样的主子卖命有什么意思?
  武州郡王的再一波人马,直接到了南秦皇帝的帐下,准备和谈了。
  皇帝杨寄大手一挥:“老子不缺人,不缺地,不缺粮。你要有诚心,把墙头的旗子拔了,插_上_我的绛红驺虞旗;把士兵的兵甲卸了让我当柴火烧;然后把你家女儿送到我帐下叫我瞧一瞧。”
  他对手下那帮兵痞子将军们挤眉弄眼,意思是:看我瞧这美人会不会流哈喇子、头晕腿软!却不料人家误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一些关于皇帝杨寄的前情故事,在旧作之中。那篇是男主视角,军事政治比较多,知道大家吃不进去。
  反正只要了解:皇帝是底层人民出身,皇帝曾经是个赌棍,皇帝比较粗鲁但是怕老婆……皇帝没有金手指,原型是刘宋武帝刘裕。
  但是这篇和刘裕米有一丁点关系,阿盼有作者粗粗的金手指加持,她的天然蠢萌也萌不了多久了。
  相信我【尔康手】
  .
  皇帝怎么破局,怎么给自己埋了地雷。请听下回分解……
  .
  写文初期,有些细节不断要修缮。阿盼的年龄出现了大bug,已修文。对老读者说声抱歉了,小问题,也不用回头再读了,开头阿盼被杀,不是将近三十,而是二十左右。
  抱歉,鞠躬。
  ☆、第十五章
  其实,对此时的武州郡王而言,插旗是小事,卸甲是小事,唯独献女儿是羞辱。正打算决一死战,有着绝色之名的李耶若站出来说:“阿耶,如今我们武州败局已定。打,也打不赢;守,也守不住。与其被砍死、被饿死,阿耶何惜一女?”
  武州郡王抱头痛哭,郡王妃劝道:“大王,耶若她有这样的志向,难道不是好事?虽说是城下之盟,但是大王想着女儿这么美,说不定被南秦皇帝看上了,立时就能停战解围、皆大欢喜不说,女儿的前程也有了:正经八百嫁过去,至少是做嫔妃,难道不是强过做个什么县主?”她瞥着李耶若一脸假笑:“儿啊,阿娘可是真心为你好呢!”
  李耶若冷笑着说:“阿耶阿娘为我好,我自然是晓得的。”
  然后武州郡王就按照嫁女儿的仪节,备了三十箱的嫁妆,又为李耶若盛装打扮——虽然是出丑的献女求和,也希望为女儿挣点面子,好歹弄得要像个正经出嫁的样子,不太过辱没了名分。
  谁想,皇帝杨寄几觉一睡,脑子清醒了,大概想起家里的老婆沈皇后,怕看着美人万一忍不住流了哈喇子,传回建邺就会变味儿,就会使皇后不高兴,所以临时变了卦,远远地隔着军帐门上的竹帘看了看李耶若,也不叫进门,也没有叫李耶若跳个舞、敲个羯鼓什么的,道一声:“武州郡王果然是诚心实意的,我领会了。”就把人连着三十箱嫁妆又送回去了。
  ……
  杨盼听到这儿,觉得没啥,问道:“既然这样,阿父担什么呢?阿母又不是个心胸特别狭窄的人。”想了想又问:“还有,李耶若怎么又到咱们大秦来了呢?”
  皇帝叹口气说:“他当是结缡,已经按着他们的风俗祭拜了山川和众神,多少双眼睛看着、记着;结果我后来打得西凉国主议和,西凉国主赔了钱,割了地,允诺了不再和北燕往来、通婚媾。然后我退了兵,他奶奶的西凉国主就名正言顺地以‘不战而降、私结姻娅,图谋不轨之心、叛国丧权之意昭然若揭’的名义,把武州郡王家中男儿十六口开刀问斩,女人家没入掖庭。我们既然是兄弟之邦,他们内廷的家务事我不好管。再后来你就知道的:李耶若随着西凉的质子到了建邺。”
  “这,可说不准啥意思哟!”皇帝最后说,又摇摇头,“昨天也看到了李耶若,讲真的,美是美,好像也不足以让我流哈喇子,早知道我怕啥啊,带回来赐给哪个将军,大家都开心……现在,反而不上不下吊着,难!难!难!”
  杨盼似乎理顺了一切,又似乎没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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