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罗逾笑道:“都是臣妹的嫁妆,陛下觉得怎么用合适都行。”他看了一眼正侧头盯着花色瞧的李梵音,笑得更好看了:“梵音公主如有喜欢的,我发驿递叫他们赶着织锦,回平城后,不仅是嫁衣,日常穿用的就都有了。”
  李梵音“哼”了一声表示不稀罕。李知茂瞥了女儿一眼:人家这不是温存地跟你打招呼呢?你好歹领个情啊。人家这不也是一国的皇子,身份跟你没差,凭啥要对你言听计从呢?他说:“五皇子厚意,朕真是由衷地替女儿高兴。这样的好锦缎,只怕织起来也费事吧?”
  罗逾说:“也还好,就是做纬线的韧丝比较难得。南方的蚕儿丝光泽好,但是不够致密,我们那里荒凉,种不出大量的桑树,所以也不产丝线。不怕陛下笑话,这韧丝,还是从贵邦贸易来的,贵是贵得来!抵不住世家大族的贵人们都喜欢,一锦千金也供不应求。臣妹也是最酷爱这锦缎,这次出嫁,非这样的衣裳不穿呢。”
  李知茂若有所思,“啊”了一声点点头。
  三日过得极快。公主叱罗素和大早大妆,准备出嫁。
  按北燕的规矩,送亲的兄长要亲自为妹妹点妆,还要喝酒送嫁。
  素和一身大红色的西番莲纹样嫁衣,头上金珠闪耀,珍珠的面帘撩到两边,看得出她眼泪汪汪的,拿手绢擦了又流,流了又擦。“阿干,我怕……”她用鲜卑语说。
  罗逾亲手拿手绢帮她擦眼泪,见刚涂上的粉已经花了,便也用鲜卑语吩咐:“铅粉拿过来。”
  素和公主身边服侍的侍女,已经全换了西凉的宫女,此刻一个都听不懂鲜卑语,面面相觑。罗逾看了妹妹一眼,彼此都明白。他自己拿了铅粉,用水调好,仔细为妹妹补妆,嘴里继续用鲜卑语说:“素和,别怕。我看西凉国主甚是喜欢你,你只要当心宫里的其他女人,饮食不要吃外面送来的东西,对皇后和其他妃嫔也多客气着些,若是有了孩子,别让人觉得你有争位的心。”
  素和努力地忍着泪,眼睛里一团晶莹在盘旋,她说:“阿干,你和宫门侍卫统领阿翰罗说,叫他一定要等我,不要忙着娶妻。我一定会回来,完成父汗的任务,我就会回来!”
  罗逾深觉做一个公主太不容易——过往的那些金尊玉贵不过是幻象而已,他沉沉地点头:“阿干知道。但你也记住,事缓则圆,千万不要急躁而露出破绽。”
  外头鼓乐响了起来。
  素和公主深吸了一口气,用已经濡湿了手绢再一次吸掉眼眶边的泪花,换了一个美丽而虚假的笑容。
  宫女端来送嫁酒。罗逾连喝了三杯。
  然后他皱着眉说:“上次喝酒伤了胃。这会儿胃里疼起来了。我送妹妹出门,大宴就恕不参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控制欲强的父母控制的罗逾,其实是不喜欢控制欲强的妻子。
  上一世和小面包感情没现在这么深,原因之一也是上一世的小面包还不懂得经营感情。
  前文也写到,估计大家已经忘记了哈哈哈。
  ☆、第一零五章
  六公主大婚的婚仪果然搞得烈火烹油、鲜花堆锦一般奢华热闹。花朵儿似的公主素和戴着金丝编缀的花冠, 被交到一个松垮垮的半老头子手中。西凉皇帝显得特别宠爱她的样子, 给最好的宫室,夜夜宿眠, 不再早朝。
  但是罗逾心想:那又怎么样?!
  公主素和的金根车,转而坐上了西凉公主李梵音。
  接亲的队伍绵延很远,在青绿色的群山之间逶迤着。
  到了平城, 巨屏般的青山, 水流平缓的桑干河,与西凉的风貌迥异。下了车的西凉公主李梵音,倒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 慢慢到得城门口,看着高耸的铁灰色城墙,上头密密麻麻站立着的守城士兵,不由对罗逾说:“这里好森严!”
  罗逾说:“我父汗虽是鲜卑人, 其实从小爱读汉人的书,所以很多地方有汉人的体制。比如到了宫里,长幼尊卑是极重要的。”
  李梵音带着些忐忑, 倒也规规矩矩,进宫后先拜见了皇帝和皇后, 皇帝冷冷淡淡的,皇后倒问了几句西凉的风土人情, 然后揩揩眼角道:“我啰嗦了,只不知道素和习惯不习惯。”
  罗逾说:“那么儿臣带公主到靖南宫去瞧一瞧。”
  叱罗杜文此时才冷语道:“又没有行婚仪,带了去做什么?我已经命人在宫城西边, 给你新建府邸,婚后你住外头。现在,大婚未行,李公主先单独住着——你总不会这会儿就急吼吼的吧?”
  “我阿娘……”
  皇帝皱眉道:“你在外三年,我虐待过她吗?”
  罗逾心里不忿,迟迟没有接旨。倒是叱罗杜文看了看未来的儿媳妇,悦色说:“一看就长得像李家的女郎。李耶若是你堂姊吧?你们俩见一见?”
  虽是问句,并没有打算要听李梵音的回答,他手一挥,就算是定了。
  罗逾告退之后,边走边小声对李梵音说:“李耶若封左夫人,仅次于皇后,又是长一辈,见面时得参照见我父汗和可敦的礼节。”
  李梵音扭头看他,冷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家子就存心要给我下马威呢。宥连皇子,我可告诉你,跪一跪其他人我可以忍。李耶若那个小妖精,我是不会跪她的!”
  她嘟嘟囔囔说:“我还不晓得她?她阿娘就是个狐媚子,年老色衰才媚不动男人。她自然也是有样学样,在我们王廷时,勾引我父皇的种种媚态,简直是恶心。我父皇幸得有人提醒,没有中她的邪道。后来她父亲投敌被杀,她就怨我父亲不好,一颗心那么毒辣,只怕来这里也是没安好心的……”
  罗逾默默地听着,也不评价,也无表情。
  李梵音只当他懦弱,鄙薄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可跟你说,她除了大我两岁外,辈分和我是一样的,从前的地位:我是公主,她是县主,我是皇帝的亲女,她是叛国罪臣的女儿。就是今天,放在我们那里,妻是妻,妾是妾,妾辈分再高,也高不过妻子去!我不认她是我的母妃,我只知道她是你父亲的小妾,我是你未来的正妻!”
  罗逾皱着眉头听了半天,脚里的步子一毫未慢,也不顾李梵音脚步带着小跑,一路跟着他喋喋不休。最后,眼见着到了毓华宫的门口,罗逾停下步子:“左夫人的宫殿就在这里。我不能进去。你不愿意进我也不勉强你,愿意进我也把话都提醒在前头了。”
  李梵音胸口一起一伏的,最后冷笑道:“你当我怕她?进就进!”
  晚上,叱罗杜文看到李耶若的脸色黄黄的,表情恹恹的,不由凑上去道:“小美人,怎么了?谁气着你了?”
  李耶若别过身:“听说,是大汗命我那堂妹李梵音到毓华宫来请安?”
  “是啊,”皇帝说,“让她拜一拜你,也叫西凉的公主明白,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让你开心开心么。”
  李耶若说:“我不开心,今天给人千‘淫_妇’,万‘小妾’的嘲笑了一通,还什么拜一拜,就差叫我给她这位正牌的公主下拜了!”
  皇帝的眉头顿时打起一个大结,看李耶若颊上确有泪痕,这番委屈受得不小,不由怒意勃发,起身道:“我叫宥连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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