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两个人的汗水滴滴答答地在身上纵横,迷蒙的双眼,起伏的喘息,还有杨盼时不时地吸溜鼻子的声音。渐渐地,都不愿意说话了,胸膛相贴着,只听着彼此的心跳撞击着彼此的胸膛,感觉甚是奇妙。
  直到最后,他垂首在她耳边,满是汗水的面孔上终于有了一些满足的微笑。
  杨盼用鼻尖蹭一蹭他的下巴,他用热吻来回应,像是在弥补之前缺失的吻一样,细致地逗弄、交缠,最后在她耳边说:“彼恰曼海勒台。”
  “你讨厌……”杨盼说,“既然要说,用汉语。”
  他好像害羞似的俯伏在她耳边,“吃吃”地轻笑,直到被踹了一脚才低声说:“阿盼,你是我生命里的光,我好怕,你一离开,我就会永生永世陷进黑暗里去。”
  他似乎在后怕,在长长地叹息,过了好久,才又在她耳边说:“我太喜欢你了……”
  这话杨盼听了,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喜悦得想哭。刚刚他“欺负”她的时候,她的身体深处有一阵阵搐动;现在,却是心里产生了这样搐动的感觉。
  她无奈地想:飞蛾也爱扑火,我呢,是不是也如此了?他呢,更是为一屑屑光明,一点点爱意或亲情,愿意做扑火的蛾?
  说到底,是个曾经心田荒芜的可怜人。
  她双手捧着罗逾的脸颊,很认真地看着他,很认真地说:“逾郎,我今天错,错在对你使性子;但是有一点我没有错,你排解不开的难处,我要劝谏你,良药苦口利于病,或许话不好听,但是我是好心。”
  罗逾抬起眼皮子,看着她。离得那么近,看得出他的睫毛上的那点湿漉漉还没有散尽。他好像对这句话想了很久,最后点点头说:“我明白。这是我一直的弱点,努力想改,可是太难改。我不听她的话已经很多次了,她大概也晓得儿大不由娘。但是,到底人只能活一次,我但想着我那个妹妹,是我晚了一步所以没有救得了她——那么,我也不希望这样的遗憾再发生一次,尤其是发生在我的娘亲身上。”
  罗逾大概很累了,沉沉地睡去,梦中还抱着她的腰,五指交缠着她的五指,好像生恐她又会偷偷离去。
  而这两天补觉补足了的杨盼,倒是睡不着了,她看着睡梦中的罗逾,尤其是他长长的、垂下的睫毛,在微微地抖动着。她想着这次她和乌由过来的原因,想着罗逾这里得到的消息,又想着罗逾写给皇帝的奏报,在一团纷乱中突然有电光劈开一样的一道灵醒。
  消息是往南北两头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俩看见,让她看见,自然认为她会首选回故国避难;让罗逾看见,他自然会首选回救母亲。杨盼一直以为这是给她和罗逾下的套儿,但如果不是呢?
  谁还会是这场乱局中的受益者?谁又会是这场乱局中的受难者?
  杨盼陡然有了一个想法,冒失但又说得通。可惜没有佐证,也不知道他信不信——毕竟,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她看见面前小郎君的眼睛蓦然睁开,带着一些瞠然,接着,面色凝重极了,尚留着血丝的眼白看起来显得有些骇人。
  杨盼觉得手指一紧,期期艾艾说:“你……你怎么了?累了就睡会儿,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
  罗逾却翻身坐起来,只愣怔了瞬间,就飞速地捞过衣服穿戴,口里急急道:“我听到地面上传来的声音:马蹄声,有好几千——是柔然的暗中袭击!”
  他是军中主帅,岂能有丝毫懈怠,穿衣披甲简直是飞速一样,只在临出帐门时回头嘱咐了一句:“快把衣服穿上,万一是偷袭,我会叫人护着你到安全的地方去。”
  外头的雪花飘进来,他的身影已经没入到茫茫夜色和漫天卷起的飞雪中去了。杨盼“诶”了一声,自己闭了嘴,有些犯愁地看着地上被他撕碎的一堆衣物——这会儿,他心里有急要之事,她确实不适合拿小事打扰他。
  可是!
  她的衣箱还在马车里!找到了罗逾这两天,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再犯个懒,简直都没有空闲收拾带来的家伙什儿。亵衣还好,贴身的中衣一件洗了,一件破了,外衫和裙子也坏掉了。她难道真裹条毯子出门逃亡?!
  杨盼不甘心,又没办法,想来想去,只能到罗逾的衣箱里翻找。
  这家伙的衣箱里带着爽洁的薄荷和冰片气息,打开就是凉丝丝的味道,衣物一件件又干净又整洁地摆放着,里里外外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简直比最会持家的妇人还要有序!
  杨盼可顾不得这整洁,翻出了他的素纱中单,穿在她的深红肚兜外还有些薄透,下摆太长,直接拖到地面还多一截,只能拿汗巾高高地扎起来,那小细腰上顿时囤了一圈。外衫也没有,只能再在他箱子里翻,好容易翻出来一件狐肷的氅衣,又轻又暖,而且他及膝的长度,她正好到小腿,一点不妨碍活动。
  外头已经响动起来,火光瞬间都点亮了,帐篷壁上看得到明晃晃的光,以及被光线拉得或长或短的各个人影。耳畔是汉语、鲜卑语各种呼喊声,乱糟糟的。好在没有刀兵相交的锐音,仗还没有打起来。
  杨盼奔到外头,刚刚的一场活动,浑身暖洋洋的,加之现在的紧张,也不觉得寒冷了。
  士兵们已经纷纷提着刀枪戈戟,喊声虽高,也还不乱、不紧张,有的系着锁子甲的带子,有的整理着头上的帽子,有的检查着自己的武器。
  大雪在晚间格外大,一片片仿佛都有人的巴掌大小,瞧着已经不是美感而是狰狞了。外头的人、马,一会儿就见得到头上身上顶着绒绒的一层雪,刀柄上、弓柄上、圆盾上、长矛上……居然也被无孔不入的雪积上了一层。
  让人脑海中不由蹦出“大雪满弓刀”的画面。
  杨盼有些茫然,又有些急切地到处乱跑,寻找罗逾的身影。好在很快就看到了,他已经端坐在“追风”马上,和一旁的王蔼说两句,又和身边其他将帅说两句,然后环顾四周,举起手中的火把挥舞示意。
  乱糟糟的营盘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到他用鲜卑语朗声吩咐布阵的情景。少顷,火光迤逦,从里及外,像是某种信号,很快分布了出去。
  他们的地势高,杨盼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道道迤逦出去的火光,像曲曲折折的蛇,慢慢在雪地里蔓延开来,天空不是纯黑,而是带着红光一般,漫天的雪花似乎也变成了金红色,打着旋儿往下落。
  远去的火光,大概也布有疑阵,有的突然在某处就熄灭了,有的又增加了新的火把,变得气势逼人。
  杨盼只听说过、或在书籍中看过那些战场的景象,此刻实地一瞧,颇有叹为观止的感觉。但又想到接下来可能就是血肉的磨盘,在这场战役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过充当一个不足为奇的棋子,但也必须勇猛而坚定地献出自己的汗水、血肉乃至生命——让人害怕、担心,但也肃然起敬。
  她奔跑到罗逾身边,仰着头看着马背上显得那么高大而英武的他,泪光盈盈,又突然说不出话来,嚅嗫了半天才小声说:“小……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女神节快乐!(*^▽^*)
  今天可以算福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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