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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高云桐说:“都没有。”
  其他人笑起来:“小娘子,你们以为这是在家呢?早早有奴婢烧水送水,金杯银盆、丝绸手巾供你们洗漱?”
  两个姑娘都愣住了,心里明白了,但也别扭着,又毫无办法,只能勉强把温水倒在手绢上,胡乱洗漱了一番。
  另一个男人又递过来一个布袋:“喏,里面是油茶,煮一会儿就能吃,省着点量回到并州还不知道要几天呢。”
  油茶是干粮的一种,平日里不登大雅之堂,连溶月这样十年没饿肚子的丫鬟都没眼瞧。但饿坏了的人其实不经诱惑,当油茶在煮开的小锅里溶成一锅糊糊儿,却散发出喷香的麦香、枣香、花生芝麻香,叫人闻着直咽口水。
  溶月说:“可以吃了,碗筷呢?”
  男人们从树上折点树枝下来,长短对齐,岔枝掰去,一人发两根,说声“吃吧”,围坐下来,争先恐后从锅里直接扠那糊糊吃,唯恐滴落浪费,都用另一只手接着,要是掉在手心里,一边吹气,一边舔吮手心。吃得唏哩呼噜的,那叫一个香!
  但凤栖和溶月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无论如何无法在几个人同食的锅里下“筷子”。
  稍倾就见那锅里见了底。
  一个人问她们俩:“你们怎么不吃啊?”
  明知故问!
  说不饿,那是假的,早就前胸贴后背了,但锅底一点残羹,不知被多少人刮拭过,实在下不了嘴。
  凤栖和溶月又不好怪别人,又不好闹脾气,想吃点锅边残留的糊糊,又觉得无法下咽。
  犹豫了一小会儿,就有人笑嘻嘻把锅端过去,说:“别浪费,你们不吃,那还有点我来刮尽吧。”伸出手指真个一点点刮尽了舔舐到嘴里。
  就餐无望,凤栖丢下树枝筷子,对溶月说:“上马走罢。”
  骑了一会儿,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委屈,鼻子里吸溜着,极力地忍着不让泪落下来。
  溶月也替她难过,一时辨不清是不是该劝她回去算了当冀王的王妃,好歹吃喝不愁,再说,冀王对她的喜爱是真的,也承诺了绝不会伤害她。
  “娘子……”溶月忍了又忍,瞥了一眼那些南梁派来的男人们正在骑马在后面说说笑笑的,便低声说,“要么,娘子与奴都骑慢一点,等他们到我们前头,我们就打转马头往回跑,回应州去。”
  “说什么呢?”凤栖说,“开弓哪有回头箭?”
  溶月说:“可我看娘子真是太苦了!前路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不知道翻不翻得过这座黄花梁!听说里面还有狼”
  想着前路就害怕,正欲落泪,突然听见背后的马蹄声,溶月吓得把剩下的半句话咽了下去。
  眼角余光一瞥,来人正是高云桐。
  溶月心里有点讨厌他,就是他给郡主瞎出主意,闹成现在这个上不上、下不下的局面。只是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女子,不敢明着跟他闹一场,万一这贼囚徒狠劲上来做什么不利的事,或者把她们丢在山洼里,那可真太可怕了!
  高云桐问:“看你们骑马都摇摇摆摆、有气无力的,饿了吧?”
  溶月没好气地说:“那怎么办呢?要不你把干粮和锅拿来,我好好洗净了,再煮一次?”
  洗锅容易,捡柴生火才是难事。
  凤栖问:“那油茶,干的能吃么?”
  干的大概不好吃,但强过从大家共用的锅里刮锅底。
  高云桐叹口气,终于说:“干的呛喉咙,不太好吃,不过聊胜于无。”
  解下自己马背上的一袋干粮,又把水囊给她:“水是刚刚一道烧的,现在还有些温热,先对付着吃点吧。”
  见凤栖瞟瞟水囊,好像还在犹豫,他摊手说:“水囊确实是我用过的,你要是嫌弃也没办法了。”
  凤栖咬咬牙,这会儿了,也顾不上平素精致生活的习惯,不干净就不干净了罢。
  三个人一起下马,凤栖和溶月狼狈地吃一口干油茶,喝一口皮囊里的水。初时心里还有点嫌弃和膈应,哪晓得那香喷喷的油茶入口,顿时吊起了馋虫,胃里简直伸出手往里抓食物似的;而吃得口腔干燥时,一口温温的水又简直是救命,一线清泉似的进入口腔和喉咙,甘甜清冽。好像竟从没有吃喝这样美妙的饮馔。
  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哂笑着看凤栖和溶月狼狈的吃相,指点着笑道:“高兄弟,这两个女娘也太能吃了,转眼你预备的咱们这么多人一天的口粮已经给她们吃了大半,咱们接下来可至少要饿一天肚子了。”
  高云桐见她们俩尴尬,笑道:“吃吧,估摸着你们俩饿坏了,都饥不择食成这样了,再克扣量,只怕小郡主回并州后要唤她爹爹打死我了。”
  笑得朗风霁月,旋即看凤栖好像有点生气,便又伸手驱赶其他人:“好了好了,走你们的,盯着人家小娘子吃东西,人家都害臊了。”
  自己也背过身去,笑道:“你们慢慢吃,吃饱了为止。口粮虽然不多,只要顺利,应该还能撑到并州。到了并州,你得请我们哥几个吃顿酒宴,算赔你俩今儿吃了我们一天的口粮。”
  凤栖对着他的后脑勺,好一会儿才说:“好,我欠你一顿饭,我记着。”
  又过了片刻,她突然又说:“喂”
  高云桐耸了耸肩:“郡主,您知道我的名字的,我不叫‘喂’。”
  凤栖撇撇嘴,终于说:“高……嘉树,你有弓箭吗?那边草窝子里有兔子。”
  高云桐转身过来:“哪有?”
  凤栖指着不远处一颗劲松:“松树背后,那团带着雪的枯草下面,兔子在动,你看不见吗?”
  高云桐真的没看见,眯着眼睛仔细盯了半天也没看见。
  他瞥瞥凤栖,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故意使什么幺蛾子,捡了块石头,朝树后的枯草丢了过去。
  突然就见一只肥大的野兔从树后草丛中窜了出来,冬季的兔子毛色和枯木枯草类似,但黄灰色上覆着一层洁白的毛尖,远望真的与那团草融为一体。
  兔子速度极快,高云桐想到马背上取弓箭也来不及了。
  凤栖恼火地一跺脚:“你不相信我啊?”
  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他已经够相信她了。这两日发生的一切,他为她冒了多少风险!原本他们自己想要逃出应州城,可能要容易得多,毕竟都是一群练家子。
  高云桐说:“没事,你眼神这么好,一会儿再仔细看看。”
  他很乐观,丝毫没有怪她的无礼,笑嘻嘻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能耐!要是打到一些野获,可比油茶要耐饥多了!”
  到马边把弓摘下背在肩上,又把箭囊系在腰带上,还拍了拍,笑道:“我眼神没你好,箭法还行。”
  凤栖悄然望了望他,又回眸眺刚刚那棵松树,看了一会儿说:“草丛还在轻微晃动,里面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还有兔子。”
  说完,便见高云桐弯弓搭箭,仔细盯着那团草窝,不知是一阵风还是里面的兔子动弹,他一箭放去,突然就听一物弹起,而后一只野兔背上扎着箭羽,飞跳出来,但拖着伤跑不快。高云桐补上一箭,几步过去拎起兔子耳朵,喜滋滋道:“真的好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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