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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凤栖说:“我先喝一口水。”
  借着喝水的掩饰,她慢慢平静了,假装用帕子擦嘴时,摸了摸依然热热的脸颊。心里有些责怪自己沉不住气。
  她抬眼看了看凤霈,爹爹既是一副愁容,又不得不关注北边的情况,正认真地凝望过来。
  凤栖只能收摄心神,说:“蜡丸送到不容易,讲的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靺鞨的皇帝到了析津府,北卢皇帝、还有九伯伯,都在析津府的幽州皇宫门前举行了献俘仪式靺鞨人叫它‘牵羊礼’。”
  北卢篡夺的皇子也在温凌面前行过牵羊礼。亲自观望过的凤栖能实实在在感觉到牵羊礼的奇耻大辱,所以见父母的茫然,便细细解释了一番。
  果然,凤霈说:“这样的奇耻大辱,如何受得了!”
  周蓼更是紧皱眉头:“受辱的男子也就罢了,女子也一并脱掉上衣,光着膀子披裹羊皮,还绕着篝火歌舞,供无数人观瞻受这样的辱,还能活得下去么?”
  凤栖说:“是啊,陈皇后和九伯伯后宫的几位妃子,牵羊礼后就自尽了……”
  听的两个人不由又倒抽一口凉气。
  周蓼半晌说:“死了也好,干净。”
  凤栖嘴唇动了动,想驳斥也没说得出来,默然了片刻才又说:“其他的后宫嫔妃、宗族的媳妇和女儿们,先供靺鞨皇帝采选,再颁赐有功贵族,剩下的纳入‘洗衣院’,就是……就是……”
  洗衣院就是营伎所在的地方,起一个掩人耳目的名字。
  周蓼脸色铁青,半晌说了一句“作孽!”
  又半晌加了一句:“还是死了干净。”
  “但九伯伯和大臣们都没死……”凤栖低声嘀咕着。
  凤霈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有什么消息,你说。”
  凤栖说:“靺鞨四皇子幹不思被册立为太子,他母亲所在的乌林答部落也受到恩赏;而二皇子温凌和他的汉人师傅刘令植大约很不满意。若能分化靺鞨两派,挑起内斗,并州可以趁乱出击,先夺回忻州,再攻占应州和云州。”
  “这,可能吗?”
  凤栖说:“他说他已经得到了郭承恩的一支队伍,现在混入析津府。郭承恩与乌林答氏关系紧密,已经引起朝中其他几位勃极烈的反感,而靺鞨皇帝也并不愿意乌林答一家独大。‘山雨欲来风满楼’,看这动向,很快就要拿郭承恩开刀,郭承恩的散部,就可以收归所用。”
  “‘他’是谁?”周蓼问,“是那个高云桐么?”
  凤栖觉得脸又热起来却不晓得为什么只要期期艾艾说:“是……是啊。”
  “他不是个被褫夺功名的太学生么?能带兵么?”
  凤栖抬眼道:“投笔从戎,他又不是头一个……”
  周蓼眨了眨眼睛,好久才说:“带兵不是容易的事,刀头上舐血的。还要能服众,能发得起军饷,懂得里头的行道……”
  凤栖心里又不服气起来,只敢垂下眼皮腹诽。
  凤霈问:“还有什么消息?”
  凤栖说:“没有了。并州那里,我们要及时和曹铮通气。江南也不能桎梏汴京,咱们这里也得尽快和宋纲协调好。”
  还有一句“又岂在朝朝暮暮”。
  凤栖知道周蓼已经看过了。周家女子,虽然崇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这样出名的诗词还是通晓的。
  凤栖有些责怪高云桐,写得那么显山露水干什么,如今她可尴尬了!
  但周蓼倒很知趣的一个字没提,只说:“写得隐晦,给亭娘这么一解说,我也明白了。”
  第150章
  高云桐在南轩楼等了几天,没有等到唱曲的小娘有新点的曲目,悄然问过,也说王府里的“琵琶娘子”没有过来点新曲子,甚至人都没派来过。
  高云桐在私密的阁子里对沈素节皱着眉:“琅玕,不太妙。”
  沈素节自然也很紧张:“是不是何娉娉不肯了?她在温凌府上享福,不愿意为国牺牲了?!”
  他有些恼恨,不由责怪高云桐:“唉,所以说嘛,宋襄公之仁要不得!你不肯听我的,不肯拿情分哄着她些。好了吧,如今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形,多少当官的都甘心为靺鞨驱使,何况是一个下贱的娘们!”
  高云桐垂头听凭批评,让沈素节发泄了一阵火气后才说:“我那情分哄着她就有用?她不愿意牺牲,我们能到温凌府上绑着她牺牲么?算了,另外想辙儿吧。”
  “有什么辙儿!”
  高云桐说:“幹不思和温凌的矛盾,迟早要显露出来的,现在没有凤仪亭的‘貂蝉’,只能等他们自己相互疑心。”
  他们的手,毕竟伸不到皇室里。慢慢等待,风险就大了,还不一定成功。
  郁闷也是郁闷的,高云桐跟沈素节喝完一坛子闷酒,才又说了几句。
  “你刚刚说,多少当官的都甘心为靺鞨驱使?是哪些人?真心为靺鞨驱使么?”
  沈素节说:“人不少,为首的就是那位章谊章相公,和他的儿子一起,掉了几天‘忠旧君爱故国’的鳄鱼泪,现在攀上了帝师刘令植,拍卵捧腚的丑模样你是没见到!见者欲呕!”
  高云桐冷笑道:“不然我当年为何以太学生的身份以卵击石来弹劾他!他在汴京时,无非就是仗着会写青词,博得了官家的青睐。有一回为了凑趣,堂堂宰相亲自脱靴上树给官家捉猫,官家都看不下去了,喝令他有点大臣的体统,赶紧下来。他笑眯眯道:‘官家的猫下来,臣才下来。’用的是勾栏里花旦的戏腔。皇帝前乖顺,人后却无比狠毒,挤掉了朝中、地方好几位正直的臣子,只为任用自己的私人。”
  沈素节说:“现在也差不多。见了刘令植叫‘相公’,见到故主,呵呵,已经皮笑肉不笑地叫‘昏德侯’了。”
  “官家有自由身?”
  “哪能呢!”
  “那章谊居然能见到官家了?”
  沈素节说:“所以是彻头彻尾降了嘛,我这种,靺鞨还防着呢。”
  两人摇摇小酒坛,坛子已经空了。
  牢骚虽多,发也发不完,最后还是要互相说声“保重”。
  亦怕一起出去招眼,沈素节先行离开,接着才是高云桐。
  高云桐不知道何娉娉遭遇了什么事,到楼下广厅里,打算与那日日在此唱曲儿的歌伎问上几句。
  不料却大意了,他刚喊了一声“小红小姐”,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哦哟哟,原来叫小红,还只有你相好的知道你的名字么?”
  那人边说边回头,笑容亦是瞬间凝结在嘴角。
  高云桐惊了一瞬,然后笑着拱拱手:“好久不见了,该小弟请您两杯酒。”
  那人冷笑道:“不敢不敢,翻覆小人莫过于君。我可不敢领教。”
  高云桐笑道:“若论翻覆,无非也是学来的,天下无人出节度使之右!”
  那人色变,冷笑一声:“耍嘴皮子我是耍不过你,不过……”斜眸四下环顾,想必还有不少他的人就在附近。
  高云桐笑道:“乔都管,我没有带人来,不过我也不怕。”
  挑挑眉毛,毫不在意的样子,瞥着上首那歌伎道:“小红,近几日有没有新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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