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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别胡说。”周蓼却有些紧张,“那时候说好了‘权知’,这会儿又肖想这个位置,叫人听起来只以为口是心非呢。”
  凤栖不以为然,但嫡母就是这样端方、难变通的性子,她也不急着说服,到了推车撞壁的时分,自然要做出不至于拖死全家的抉择。
  于是,她接过母亲手里一件未完成的寒衣,飞针走线,把里子上最后一个口子缝上了,最后用牙齿咬断了丝线。
  还待给母亲检查一下质量,突然听见屋外有宫人在回报:“娘娘,娘娘,有一件事机密紧要,要请您定夺。”声音有些紧张不安。
  周蓼惊弓之鸟一样,顿时也有些紧张不安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方道:“那你进来说。”
  一个穿紫色圆领袍的女官匆匆进来,仔细地关上了门,才对周蓼躬身道:“娘娘,宫伎春燕刚刚经御医诊断,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春燕?是哪个?”周蓼眨着眼,一时没想起来。
  女官越发压低了声音:“就是上回家宴,官家喝醉了的那次,是她最后服侍官家的。”
  周蓼顿时有了印象,口不择言问:“伺候到床上了?”
  女官尴尬地陪笑。
  周蓼自知失言。那天叫“伺候”是她亲自吩咐的,这个词一语双关,可以认为是宫人伺候主子正常睡眠,但也可以认为是床榻间的那种“伺候”。她内心也没有否认是那种“伺候”,只是乍一听闻,有些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嫡室应有的从容,笑道:“如果是大王失德,该认账就要认账,既是有关凤氏的子嗣,也是有关一个女儿家的名声,都极要紧的。”
  “但是……”那女官在宫中多年,深晓其中利弊,脸色很难堪,犹豫半日才说,“那位春燕小娘子,原来是在房闱间侍奉过前面那位官家的……而且,曾经颇得宠爱,先官家已经口头允诺要脱籍给‘侍御’之名号,听闻者甚众。”
  这就意味着,这位春燕不是普通的宫伎,而是接近成为凤霄低等嫔妃了。凤霈这一睡,也接近于“弟欺兄妾”了。
  周蓼刚刚平息的情绪又一下子绷紧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女官看她半天都没有做声,于是低声献策:“宫中,有那种药。”
  周蓼知道她指的是堕胎。
  睡虽然睡了,但是只要不留下孩子,人不知鬼不觉的,也不会给凤霈的名声抹黑。
  周蓼问:“那叫春燕的,自己肯不肯?”
  女官陪笑摇摇头:“她怎么肯!前头官家已经无望了,她就等着这样一个机会脱籍为良家,甚至飞上枝头变凤凰,本来就侥幸没有在汴京之难里被靺鞨人捉走,现在又来了这样好的机会。所以若要堕胎……少不得还是要用强的。”
  周蓼不由踌躇,沉吟许久方道:“这样不好吧。何况大王子嗣艰难,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
  要是这个生下来,还是个男孩,也算绵延了凤霈的宗祧。周蓼半日才想定了,说:“留着吧,小心些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宫伎,先处理脱籍,然后给她改名更姓,再谈其他。必须得跟她说,不得以腹中一块肉张狂,否则什么都保不住。”
  女官应了,退了出去。
  凤栖觑眼儿见母亲面色凝重,拈着针好久都在发呆。
  “母亲。”
  “嗳。”周蓼应了一声,声音苦涩,半晌才说,“你爹爹这个人啊……”
  又半晌又来了一句:“但也怪我,大意了。”
  凤栖也知道难以劝她,只能言他事来排解。
  “我也一起做给战士们的寒衣吧。”她对母亲说。
  自然,周蓼欣慰地点了点头。
  凤霈临幸过的宫伎有了身孕,他自己还不晓得。第二天还兴高采烈的,看见妻女进到侧殿,他兴奋地说:“有一件好消息!”
  周蓼冷冰冰说:“妾也有一件好消息。”
  凤霈笑道:“怎么,还有双喜临门这种好事?但不知道我们指的是不是同一件好消息?”
  他特为看了凤栖一眼,笑得眼角的纹路深邃起来。
  周蓼说:“恭喜大王,继第六个小女之后,又要当爹爹了。”
  凤霈笑容凝固:“谁怀上了?我这一阵招幸……不多啊,而且,她们几个不是很久都没能生了么,我以为……”
  他自然有一大群姬妾,也跟着他从晋阳到汴京,再从汴京的王府到了皇宫,但自从八年前有了凤栖最小的妹妹之外,已经再没有让妾室们怀上了。他年纪也不小,自然认为自己已经没了让妻妾们诞育子嗣的能力。
  周蓼说:“是家宴那回伺候您的宫伎春燕。”
  见凤霈张大了嘴,她补充道:“孩子我让留下了,毕竟是一条性命,也是你的子嗣。但你须晓得,春燕也伺候过你皇帝七哥,差点还有了封号,所以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让春燕安安静静生下来,位份什么以后徐徐图之,不要现在就闹出笑话来。”
  凤霈很是尴尬特别是成年的女儿还在一旁睁大眼睛一五一十听着。
  等老婆的训话训完,他赶紧说:“知道了。”
  然后听见周蓼问他:“那么大王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凤霈已经没了刚刚那种激动兴奋,闷闷说:“也算不得多大的好消息。前一阵消息不通,我也着急,今日晋地传来曹铮的密奏,汇报了并州打退了靺鞨太子幹不思已经三回,而河东河北一带,散在各处的士兵和落草的盗寇被集结成一支义军,颇得名望,愿意投诚。”
  这其实倒不折不扣是好消息了。
  凤霈又看了女儿凤栖一眼:“到汴梁来送曹铮密奏的不是外人,是你认识的高云桐。”
  凤栖陡然听到这个消息,瞪大眼睛眨巴了几下,俄而反应过来,撇脸嘀咕着:“哦,就是认识嘛,盯着我做什么?……”
  那时候耍着无赖说要嫁给高云桐的也是她。
  凤霈知道她是不好意思。本来倒能打趣两句,但春燕怀孕的事让他没了打趣的心情。
  所以只笑了笑,又说:“他亲自到京,有很多事要当面禀报。对了,集结河东河北义军的也是他,大家奉他为将领,以文作武,那支军队的旗号,就叫‘高家军’。这样一支近乎十万人的军队,他自然也要向朝廷汇报是个通晓事理的人。”
  “哦,我晓得了。”凤栖不咸不淡地说。
  凤霈说:“事情遏密,我约他稍倾就进宫来,谈好事,就留他在宫中吃午膳。”数雌
  又一次盯着凤栖。
  凤栖给他盯得有点恼火,小性子也起了:“爹爹,您一直看着女儿,是不是怕御膳房的菜色做得不好,要女儿亲自下厨呢?”
  “嗐!”凤霈拿她的嘴尖舌利没办法,苦笑着直白说道,“难道你不想见一见他?”
  凤栖心想:好容易来封信,连句甜话都不写,是故意拿腔调呢?我上赶着巴结他么?
  她傲然道:“爹爹,我虽然不敢把自己当公主,可也毕竟不是小门小户的碧玉,倚着门户张望男人,传出去多不好听!还是不见了吧。”
  虽然诧异,但周蓼还是为她说话:“亭娘到底长大了,能够知道男女大防的礼数总是好的,不见就不见吧。将来那高云桐肯为国效力,能建功立业,他身上的罪名就可以抵消掉,甚至可以为他翻案,那时候有了功名,下嫁女儿也就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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