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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正说着,一个斥候被带上来,递过一封插着鸟羽的信。
  高云桐接过信问:“你是从河北来的?‘豆蔻’那里的消息?”
  问完就知道犯傻了何娉娉那里递出的每条消息都是带血的,不可能轻轻松松拿信封装着。
  那斥候摇摇头:“我是从幽州来的,是沈相公那里的消息。”
  “相公?”高云桐不由失笑,“已经这么重用了啊?”
  斥候道:“是很得重用,靺鞨的君臣,很多对汉人的典章制度、诗词歌赋都感兴趣,当然也有深恶痛绝的,反正那位蛮酋皇帝是很看重沈相公的,官职一升再升,还说要把一个靺鞨贵族的女儿嫁给他。”
  高云桐瞪眼道:“他答应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已经逼得很紧了,不知道他还能熬几天是那个靺鞨的贵女新寡思春,瞧见了他击檀板唱词曲的样子,喜欢得不行,又没什么廉耻羞臊之心,一直主动黏着他呢。”
  “好家伙!”高云桐摇摇头,“桃花来了,挡都挡不住!”
  气氛便也随着这个八卦的消息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他微笑着撕开密封的信封,抖开信纸细细看。
  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刚刚还陪着他微笑的凤栖端详到他的神色,不由有些紧张:“怎么了?幽州那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靺鞨人打算增兵?进攻?杀我七伯?……”
  高云桐摇摇头,把信纸递给她:“沈琅玕很紧张,说传来消息,有潜伏的人被发现了,幽州那里也收紧了对汉人的管辖。他要我有机会去把他在润州的父母妻儿转移到其他没人晓得的地方去。”
  “啊!娉娉她会不会……”
  高云桐也不晓得,但不由就锁紧了眉头。
  第199章
  曹铮与高云桐商量军务的时候,已经不回避凤栖了,相反,还很愿意听一听她的意见。
  他的腿伤还没完全好,走路时一条腿使不上力,走着便是一瘸一拐的,他吃力地亲自到装密折、密信的柜子前,打开两道锁,拿出几封函件,一一在两人面前铺平,方道:“打败了靺鞨太子一回,各处士气激昂,给我写来的信雪花儿似的,都期望我乘胜追击。嘉树”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高云桐:“现在往靺鞨驻扎的黄河边打,我们有没有胜算?”
  “没有。”高云桐毫无犹豫地说。
  曹铮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停留在磁州这半个月,已经听到有人说我拥兵自重,故意不肯出兵,是想和朝廷谈条件。”
  说完,自己苦笑了两声。
  高云桐亦随着苦笑:“有什么好谈的条件?新君发的圣旨都是斗志昂扬的,但问他要钱、要粮、要兵,都是没有,这拖延之策,我看到第二回 了!”
  “但是我也失误了。”曹铮说,“当时天下俱说晋王会投敌,所以我守着并州和晋地不敢听命晋王,唯恐乱命一下,不是必须抗旨,就是必须投降,所以一直死撑着没有肯承认晋王的身份;后来吴王登基,天下俱说他是死硬主战派,用的也是宋纲老儿这样的死硬主战派,肯定是要战的,与并州守国门之策吻合,所以我就认了他官家的身份,也就不能不听命了。如今已然觉察出不对劲。”
  他却是一直看着凤栖,她面无表情,无喜无怒,仿佛没有体会到曹铮语气里藏着的歉意。
  而曹铮,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后生晚辈直接道歉,自己岔开话题道:“官家的金字牌昨日又送到了,催我往黄河四镇去,打退靺鞨太子的驻军,保卫汴京。”
  他接着又苦笑道:“我已经上奏三次了,我这腿不便于行走,也不便于骑马,破解铁浮图的也不是我的并州军,这会子贸然出击,等于是自寻死路。但圣旨就是不依,虽然是温语抚慰,希望我顾全大局,哪怕是缓缓前进,定一定南边的军心。”
  凤栖感觉高云桐似乎要开口,在案桌下用力捏了他的手一把。
  本来准备自告奋勇的高云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说:“虽说不应抗旨,但是如今的官家之前只在吴地就藩,并不了解北面的局势。臣等作为将帅,虽然不应该怕死,可也不应该妄自送了自己及士兵们的生命,更不能因此丧失了军事上的优势。”
  他看了看若干函件,里面有圣旨的抄录件,果然催逼得很急。
  “可否劝劝宋相公?”高云桐问,“讲清利弊,他应该能够理解。”
  “信也写了好几封了。”曹铮说,“奈何不肯听。”
  “我试试去汴梁劝劝宋相公吧。”高云桐说,“训练并州军的事,可以交给耿德忠。”
  又讨论完其他事,回到住处,他觉察凤栖有些不高兴,抚着她劝解道:“我知道你怪我又要和你分离开,但刚刚曹将军拿出圣旨和书函的时候,我就在想,这难道不奇怪吗?”
  凤栖说:“不错,是奇怪。若说他作为皇帝不知兵,应该多听将领们的意见,甚至放权,而不应该硬是瞎指挥。不过……”
  高云桐说:“我信得过宋相公。”
  凤栖便不做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高云桐解释道:“如果确实是不知兵,我可以通过宋相公来提醒一提醒。如果……是其他原因。”他垂下头思忖了片刻:“我得先了然,才能想好后面怎么做。”
  他又抬起头,目光坚毅:“我欲做大梁的忠臣,但不是为忠于凤姓,而是要为河东河北的百姓们打算,数百万人口,已经在靺鞨手下遭了罪了,不能在继续遭下去。”
  凤栖看起来不高兴,但没有丝毫犹豫就说:“行,你去吧。”
  高云桐倒有些不习惯,磕巴了一下才说:“我尽早回来,你放心就是。”
  凤栖微微一笑:“这样的乱世,没法放心。可没法放心,也不能在这里干等着。你万事小心,特别要当心我三伯的笑面孔笑里藏刀,他最擅长。”
  他沉沉点头,看着凤栖。倒是先说要走的这个人,先产生了不舍。
  “我晓得,我已经被笑里藏刀的人坑了一回,不会有第二回 。”
  凤栖又说:“找个机会见见我爹爹。”
  “嗯。”他立刻答应,“有机会我把爹爹带出汴京去。”
  “这怕是很难。”凤栖依旧很冷静理性的模样,但转而擦了擦眼角,“帮我看看我爹爹还好不好,若有机会,要问问他为什么轻率退位,我总觉得里面有原因。带出京估计不容易,但你叫他一定要学会装傻充愣,多谈兄弟亲情,尽力自保。”
  他的手指上来帮她揩眼泪,揩掉一颗,另一颗又涌出来。
  她的眼睛却始终睁得圆圆的,乌珠反射着亮光,看不到一点蒙昧,
  他的手指很快湿漉漉的,心里似乎也湿漉漉的,只能把她拥在怀里。
  凤栖在他胸膛前“呜呜”地低声抽泣,好久才说:“我不哭了,要和你一道做儿女英雄,不应该这样脆弱……”
  “你一点都不脆弱。”他吻她的鬓角,看她颤动的碎发丝,“你是我见过的最稳健强悍的小娘子,我天天都担心自己配不上你。原来担心身份地位,现在担心我不如你……”
  他笑起来,凤栖也啜泣着笑起来。
  “曹将军可能要扛不住了。”高云桐说,“我看他那里罗列着的金字牌,若是再不奉圣旨出兵,就可以打入‘叛国’一条罪名了。耿大哥的义军,你敢不敢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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