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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曹铮苦笑着摇摇头:“你太天真!宋纲所受忌惮绝不会少于晋王,只是做得不显山露水而已。”
  “可除此之外就别无他法!”高云桐抗声说,眼圈都有些急红了,“拙荆如今也是忧心如焚,温凌残暴,已经对晋王家三郡主做下不可饶恕之事,还不知会不会变本加厉。她明知姊姊在受苦,又焉能一忍再忍?!”
  曹铮说:“有办法!”
  “哦?”
  曹铮凝望着他,说:“这法子九死一生,可能牺牲了若干人,包括你或你的妻子,也未必能够成功。但是,比你擅闯汴梁,自投罗网来的机会要大!”
  高云桐问:“什么法子?哪怕九死一生,只要有胜利的余地,我就愿意一试!”
  曹铮说:“我之前就得到过消息,温凌以为燕国公主死于春汛中,一度消沉之至,直到何娉娉送至后才排解,所以她极得盛宠。”
  他犹豫了一下,跳过了一段关键环节,又说:“所以,可以赌他对燕国公主有相思之意。”
  他看着高云桐虬结的眉头,眸中的光焰如烈火一般,不需说话都能感觉到强烈的愤怒。
  曹铮喉头干涩,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但还是凝然直视高云桐,缓缓说:“所以,如果你妻子愿意去相州,她,或有一线生机,大梁,或许也能因之有一线生机。”
  高云桐直接说:“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第226章
  在凤栖心中,“夫唱妇随”“夫义妇听”这种传统的夫妻间的道德,听听就行了,不必真照做,即便是贤德著称的周蓼,也不肯听凤霈的糊涂话呢。
  所以,高云桐同意不同意她的主张,她并不在乎。
  但是她若去见温凌,还要借机救回姊姊,甚至能够在这场新一轮的战乱中打开一个取胜的缺口,必须要有人呼应才行。
  她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除了给高云桐发出了信笺,也给曹铮写了一封,希望他能说服高云桐支持自己他不同意,她也会去做,他也管不到她,只是风险会更大,取胜的希望会更小。
  高云桐当然气得要命。她要是在他身边,他大概也会变成那种不肯对顽妻和颜悦色的男人,吼她一顿让她放弃这些奇思妙想,甚至按腿上打服了再说。
  只可惜鞭长莫及,也赶不回去,只能眼睁睁看她任性妄为。
  他在自己的营帐里关了自己一晚上不肯见任何人,饭也没吃,水都没喝一口,自然也是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曹铮也很担心,大早到高云桐营帐前,敲了敲门框,试探着喊了一声:“嘉树,醒了没?”
  门帘“哗啦”揭开了,高云桐已经披挂了札甲,手里握着弓,板着脸钻出来,一句话不说,定定地站着。
  他一脸憔悴、愤怒,还有一对硕大的青黑眼圈。
  曹铮咽了咽唾沫,从另一个角度关心他:“呃,听说你昨晚没吃饭?你到底是带兵当将军的人,难道不知道‘人是铁,饭’”
  说了半截,高云桐把帐门一拂,没理他,径自走到士兵们团聚围坐吃早餐的行灶旁,自己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稀野菜粥,埋头“呼噜呼噜”吃起来。
  曹铮既尴尬又好笑,静静地看他耍脾气。等他一言不发喝了两大碗粥了,才踱步过去,拿出老上级的威严说:“吃完,到我帷帐里去,有话对你说。”
  转身走了。
  他在帷帐里没有等很久,高云桐还是来了。
  曹铮淡然问了一句“来了啊?”悄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他还是刚刚那副气鼓鼓的模样,手里死死地捏着弓却没有带箭囊,只是手里捏着一件东西好转移怒气的。
  他于是越发淡然,又问:“吃饱了吧?”
  高云桐点点头,听见曹铮一声“坐”,也就坐下来,胸膛一起一伏,但一句话不说。
  曹铮喝了一口茶,说:“温凌被阻绝在磁州之外,但是拿下了相州,剑指之处,仍是晋地。且孟津渡也在他手中,才能于晋王三郡主从洛阳渡河去晋地时劫到人。你不要光想着愤怒,想想这里的关联。”
  高云桐这才开口:“我早想过了。温凌若无内应,是不可能算准这些消息的。连人家出嫁的女儿都要绑,真是下作到一定程度了!”
  “还有,他始终不渡河到洛阳,应该是与凤震有协议。但放开晋地门户,只差一个磁州。而若晋地守不住,接下来靺鞨只要费点力气过潼关,再由汉中南下,中原处于合围之后,朝廷除却南渡靠江淮自保之外,已经别无办法古来南渡而只能困守半壁江山的例子也不少了。”
  凤震贪图一时的权位,而温凌也假装不犯黄河以南,其实是有更大的野心。
  高云桐恨这位“官家”到极处,已经直呼其名了。
  曹铮点点头:“不错。急功近利、目光短浅,卖国求荣。晋地是山河表里,死也要守住。这个重任只能交给你了。”
  他很平淡地打开帷幄内牢牢锁着的柜门,拿出并州堪舆图、并州军虎符,以及并州节度使的官印,朝高云桐的方向推了过去。
  高云桐瞪大了眼睛,分毫不动。
  随即,见曹铮打开匣子,爱惜地抚了抚那枚官印,低声说:“人都说我只忠于‘北狩’的那位官家不错,我们自小是奶兄弟,一起长大,他登基后步步拔擢我,我也对他忠心不二。他把并州这样的山河要塞交给我,我也不负期望,帮他守好了这片地方。但是,他年纪大了,却犯糊涂了,听任章谊那帮子奸臣的话,我也是个懦弱,没有敢犯言上谏,生怕他不高兴,坏了我们一辈子的君臣情分;也是因为再没想到,他的好大喜功和不明事理会害了他自己和咱们的大梁。”
  曹铮说得平静,语气毫无波澜似的,但热泪随着他冲淡的笑意却不听使唤地滚滚而下。
  “从这个角度说,我确实是大梁的罪人,死有余辜。”
  “曹将军……”
  “嘉树,”曹铮扭头道,“这是我内心佩服你的地方。做第一个敢说真话的人,付出的代价叫人心惊,但也成就了你。”
  他把官印匣子盖儿合好,很郑重地捧起来,朝着高云桐的方向递了递:“你过来。”
  高云桐起身长揖:“卑职不敢,这枚节度使印,是朝廷的名器,还是请将军自己收着。”
  “糊涂。”曹铮柔声批评他,“你看你,都做了将军,还是一动就一股酸文人气息。朝廷如今是谁的朝廷?名器又是谁的名器?并州军到底肯听谁的?朝廷么?”
  “可我,骨子里还是个儒生。”
  “儒生好啊,心里怀的是天下。但是书生掌兵,要不得迂腐和仁慈。”曹铮仰头似乎看了看帷帐的穹顶,脸颊上泪痕交错却没有再落泪,再低头时表情越发凝重,“嘉树,我在汴梁还有几个亲信,所以,燕国公主想要有人在汴梁内应,我最合适去,你不要去。你带着并州军和太行军,好好守我们的江山,与温凌斡旋。”
  高云桐诧异抬头。
  凤栖信中希望他能悄悄到汴梁去,有三条计策,要一一落实,极度机密,不能假手他人。
  其中一条是希望能悄悄救出晋王凤霈,至少也要保证晋王的命在,扳倒凤震之后需要有人登基皇位来统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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