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凤栖不由想到曾听人说过,自靺鞨攻破汴梁,劫掠了大批京中贵妇贵女之后,为了尽快满足更多靺鞨将帅贵族的淫.欲,凡在妊娠的女子,都会让她们骑马堕胎。
大概是马匹颠簸厉害,胎像不稳就容易滑胎;甚至很多贵族娘子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不会骑马,上马行进不多久就会摔落,重摔之下难免落胎,这种亦伤身子,摔断腿乃至摔瘫痪的都有。
她心一紧,但也没说什么。
温凌起身把她的腿也捆住,然后又把薄薄的丝被盖好,一句话没说,拔脚出去了。
凤栖听见外面一片喧闹,然后是萨满的铃鼓声和唱傩声。
大概是又要开战,所以进行大祭祀,求白山黑水神明的保佑,也向神明占卜,求得预言和暗示。
唱傩之后是靺鞨人最欢乐的时候,喝酒声、歌舞声此起彼伏,营伎们娇声欢笑,时不时间杂着男人们的叫好,也有萨满傩师的高亢预言声。
凤栖把耳朵贴在地面,除了人们踏歌的步履,还能听见萨满的声音。
她有一阵没有听靺鞨语了,有些生疏,好一会儿才听明白萨满用古老的靺鞨歌调在唱:
“天池上月亮神升起,老虎和熊都安然服从。
头顶着七星彩云哟飘过,黑水里升腾着黑血的力量……”
好像听见温凌的声音,太过低沉听不清说什么。
而萨满哼哼了一阵,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风暴即将咆哮呀!咆哮呀!
战马出于烈火呀烈火!
黑云被风暴漩舞啊没有了方向!
山神呼唤你归去啊归去!
海东青冲破雷点啊翅羽化作光芒,
战马上血肉淋漓啊,群狼呜咽彻夜。
…………”
这首傩曲唱完,萨满就没有再唱歌。
大概是歌曲的寓意还不错,靺鞨的士兵们又开始欢歌起舞。
凤栖听见脚步声离自己所在营帐越来越近,忙闭上眼睛装睡。
稍倾果然感觉到温凌揭开帐帘钻了进来,身上带着酒气和汗味,直接就到了她身后,一下子躺倒了下来。
他大概又喝了酒,又跳了舞,身上热烘烘地就贴过来,一句话不说,只是上下摩挲着她的身体,呼吸浊重,乃至硬硬地倚住了她。
凤栖不由一阵紧张。
但他的手抚弄到她凸起的肚腹时就戛然而止,那浊重的呼吸好像也凝滞了。
好久,他才说:“你也睡不着么?”
凤栖好一会儿回他:“有睡得那么香甜的死囚徒么?”
他笑了两声,手向上去游走,并不安分,但那种硬靠过来的危险感没了,只是爱抚一般:“你和我认错,我就不杀你。”
他等了很久,没等来凤栖的回复,既没有柔顺地答应而让他瞧不起,也没有坚决的拒绝让他愤怒。
“不敢说么?”
凤栖说:“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
他于是半晌沉默,然后才说:“果然你还在怨我。”
凤栖冷笑道:“你这样对我的国家,我不怨你?!”
“国是国,家是家。”温凌不知是不明白南梁汉人的家国观念,还是故意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居然没有再来胁迫她认错,“睡罢。明日早起。”
他身体放松了,软软地抱着她,连腿都搁在她腿上,整个把她裹住了似的。
“热!”凤栖推了推。
温凌呢喃又不讲理地说:“我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你是我的囚徒,没有资格指教我。”
凤栖不觉无语,不喜欢他这样亲昵,但又没办法,只能闭着眼强迫自己睡觉谁知道明天又是怎样的劫难呢?
果然第二天大早,她就被号角声吵醒了。
温凌起身穿衣,动作利落极了。然后把她推醒,说:“给你准备了衣服,起身更换,然后跟我出去。”
凤栖睁眼一看,身边是一套布衫布裤和掩裙,一色半旧,像是从那个随军营伎那里拿来的。
而温凌把黑蛇似的皮鞭缠绕在手腕上,倒握着鞭杆说:“我给你解开手脚,你乖乖更衣,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只要我觉得你在使花招,我就打到你骨头服帖为止。”
说完,就把她手脚上束缚的丝绦和汗巾解开了,然后也如他所说的:虎视眈眈盯着她换掉被撕坏的衣衫。
凤栖不由面上通红,但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觉得为这犯倔挨打不值得。
于是反而鼓气勇气来,揉了揉酸痛紫肿的双腕,毫无羞涩地把碎成两爿的小衫先解了,里头是大红肚兜和靛蓝主腰,浓郁的颜色衬得肌肤雪白。
他喉结上下滚动,狼似的盯过来,只打量她的胸脯,但看到她小腹时,那嗖嗖冒光的神情就瑟缩了,瞥开视线看她乱糟糟的一头盘髻。
凤栖披上竹布小衫,又冷静地换了裤子,系上掩裙,最后套上半臂褙子,掩着前襟起身道:“去哪儿。”
温凌不言声,重新捆了她的双手,才说:“今日看你命数。”
“你要让白山黑水神明来决定我的生死?”
他好半天说:“算是吧。”
又好半天又说:“若神不肯留你,我再找个匣子装你。”
凤栖顿时想起了何娉娉,满脑子直冒冷气。
她无奈被他扯着手,往帐门口走。
温凌伸手想要揭开帐门,但突然又顿住了,他突然用力一拉她的双腕,把她推摁在帐篷的呢毡壁上,凑近她耳边说:“要是神明留你……也是天意,要我们在一起。”
他的目光瞬间狂热,又瞬间熄灭了那狂热,轻轻在她耳垂边吻了一下:“亭卿,顺天意。”
凤栖并没有多想一会儿或多说一句的时间,转瞬又被他拉出了营帐。
外头的晨光扑面而来,初夏的早晨,太阳早早就向大地散发着灼热的光芒,相州城中楼宇林立,日光和云霞仿佛是黑沉沉一道城墙的绚烂背景。树雌
她被拖着走了一段,看见昨夜篝火的残烬犹自冒着青烟,萨满傩师带着狰狞的面具,头上是彩色羽冠,夸张的七彩衣衫上压着各色石珠和金银铃铛,稍稍一动,铃铛就叮呤作响。
见凤栖被温凌牵出来,萨满口中吐出低沉的唱腔,围着她转了好几圈。
凤栖听到还是昨晚的歌词:
“山神呼唤你归去啊归去!
海东青冲破雷点啊翅羽化作光芒,
战马上血肉淋漓啊,群狼呜咽彻夜。”
正不可解,突然看见有人牵着一匹白马过来。
白马的毛色极纯,琥珀色的眼珠,身上没有鞍鞯,没有肚带,唯有笼头上拴着系绳。
篝火残烬的另一边,几个裸出上半身的壮汉拿着硕大的屠刀,凶横地看了凤栖一眼,跟着萨满念念有词祭过刀,然后拉过一边的青牛和白羊,割喉放血,盛在一个木桶中。
温凌拉过凤栖的手,拔出腰间匕首,毫不容情在她左手掌心划了一道两寸余的口子,在她的尖叫声里把她掌心的血挤到盛着牛羊鲜血的木桶中。
他看她惊惶的神色一眼,嗤笑了一声,从她掩裙上割下一根布条,把她伤口裹住了,然后说:“很浅的刀口,死不了、残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