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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高云桐想了想,指着蜡丸薄绢中的一句话:“‘金月西入秦,青磁营故邑。一镜奁如故,是彼中天日。’这句我先没读懂原来是这个意思:‘钥匙’二字嵌在句子里,是在她妆奁的中间小屉里。”
  他抬头想了想:“我确实应当去一下磁州,它与相州相邻,如今没有做主的人,只怕军民惊惧已极,得鼓舞鼓舞士气,挡住温凌,保住滏口陉。”
  凤枰说:“我能做什么?”
  高云桐说:“三姊就到晋阳夫家去吧,虽经历了这些磨难”
  他看了看凤枰苍白的脸色,以及少了一根手指的、伤痕累累的左手,心底里哀叹了一声:“总算能够苦尽甘来的。”
  凤枰摇摇头。
  高云桐想:她是千娇万贵的郡主,这次在温凌那里受了大罪,提到夫家时格外面无血色、满眼愧臊,估计也被那恶魔夺了贞洁,势必担心读书人家的夫君会瞧不起她。
  “其实,非常之时”他安慰了半句,想叫她不必以贞洁为意,又怕自己猜测有误,反而触了姑娘家的忌讳,所以半句话吞吞吐吐说不出口。
  倒是凤枰说:“不错,非常之时,我也应该向亭娘学学了。嫁人合卺、相夫教子,是和平年份的事,如今不论男儿家女儿家,哪个顾得到这个!我虽然不才,但既然母亲让我递送消息,便是赋予我的重任,我前头搞砸了,也不会一直搞砸。非常之时,高将军这里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亭娘为了我牺牲那么大,我也愿意为她赴刀山、下火海,不愧怍为凤家的女儿!”
  高云桐动容,稽首称谢后,说:“如今我最想知道的是相州凤栖的消息,想必凤栖也最想知道我们这里和汴梁的消息。只是她身在敌营,得到消息的渠道几近于无。姊姊到并州后,可以找几个人……”
  送走凤枰,他们紧跟着就得到了消息:
  曹铮在大理寺被审讯,按在头上的罪名十二条,最重的一条就是拥兵自重,意图不轨,但他扛住了几轮拷打,硬是不肯承认自己有叛乱的意思。
  而自从曹铮被下了大狱,枢密院由太子凤杭兼领,把朝廷负责军务的要枢,硬生生变成了落实和谈条目的部门。民间渐渐起了议论,都道靺鞨新和约中提及要割让河南,朝廷要整个迁都到应天府,或许还要继续南迁到金陵,原本观望着的河南官员、百姓,看到不仅仅是赔些岁币,顿时就不愿意了。
  高云桐道:“好得很,靺鞨迫不及待了。这样丧权辱国的和约出来,官家若还想推进下去,必然激起民愤。”
  他忖了忖,亲自给朝廷上书,以游骑将军的名分反对和议,反对给曹铮定罪。
  “这样,不是惹恼了汴梁的官家?”
  高云桐冷笑道:“就是要惹恼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
  温凌对凤震的逼迫越来越紧,是因为他担心幹不思一旦从晋地推进过来,就要抢他的功劳苦心孤诣那么久,受了不少委屈,当然不愿意让幹不思得现成便宜。
  然而南梁一贯拖延,别说和议总是迟滞,即便是给曹铮定罪这样的小事,也拖拖拉拉完成不了。
  温凌气急败坏,期间给凤震去了好几封密信催促。
  而汴梁转回的密信不仅递铺兵都比靺鞨的骑兵慢两天,而且还是一副温吞形貌,语气文绉绉的仿佛也不着急,只顾着说自己的难处:
  “和议中岁币与犒军金尚可集举国之力凑齐,然割让河南则同于割让国都,其间为难之处望大王体谅!”
  又说:“鄙国刑赏陟罚均由《大梁律例》所出,便是皇帝亦无权越国法而从事,曹铮坚不认罪,刑讯拷掠已出乎常情,民间亦有载怨呼声,实不能立时定罪枭首。但请大王放心,曹氏必杀无疑,以待时日耳。”
  温凌把来信揉成一团,怒道:“放屁!他就是这么哄三岁小孩般哄我的么?!”
  紧跟着吩咐:“先从孟津渡派一支水军攻打洛阳,叫汴梁看看我们的能耐!”
  凤栖在军营里,当然很快就听到了士兵们拔营的动静,等温凌回来,她就问:“怎么了?要开战了?”
  “不关你的事。”温凌没好气地回答,自己唤了亲兵过来给他换穿铁浮图甲,一脸怒容。
  凤栖冷笑一声。
  温凌听见她的笑声,越发愤怒,斜眸问:“你笑什么?”
  凤栖说:“笑你只敢往南打。”
  他确实不敢往北去。
  北边就是磁州,看起来一座小城,却因周围太行山里那些亦军亦民者的偷袭,常常打得靺鞨军晕头转向。
  但这话气人,他逼近前去,把她脖领子揪起来,冷笑道:“等我屠了洛阳,多送点人头给你玩玩。”
  凤栖别转脸避开他的锋芒:“我才不要。人头能当蹴鞠踢么?”
  温凌心里想说他总要把高云桐的人头送来当蹴鞠,给她死心才好,但现在没这个实力打败深藏于山林间、又会随时冒出来的高家军,也不敢放大话招她讪笑,只能恨恨道:“你瞧好了!总有一天……”
  凤栖不接他的话,只说:“你松手!掐疼我了!”
  他气得好笑:“你一个囚徒,我供你好吃好喝已经够客气了,想打你杀你都不需要多考虑,你还以为你是冀王王妃呢?”
  凤栖挑一挑眉:“你杀啊!”
  杀还是不忍,但他开拔,也把她带在车上,任凭行路颠簸。
  凤栖被捆着手,从车窗外还是能看到旷野的风景,有时候奏报声音高亢,她也能听见。
  往南下,靺鞨几乎没有对手,大军在孟津渡过河,南梁的守兵逃得一干二净。
  温凌在河北侧指挥作战,审视军报,很快就看到凤震哀告乞怜,求他退兵的文书。
  他扬眉吐气地把这封军报拿给凤栖看:“我一路推进毫无阻碍,想要再次打下汴梁也是极容易的事。你看吧,三日内,曹铮头颅必然送到我这里。”
  凤栖很冷静,接过伯父的亲笔文书扫了一眼,文书就被温凌夺走了。
  但她一目十行,已经看到了紧要的信息:
  凤震写一笔好字,但开篇就是“臣震”,奴颜婢膝不一而足。
  凤震不及迁都,只能摇尾乞怜,希望温凌再给他一点时间,和谈必会谈成。
  为了表示诚意,送黄金白银先为“犒军”,再选教坊司美人为众将“解乏”。
  最后表示,曹铮无论如何都会杀,拿不到谋叛的口供也要杀,大理寺无奈,已经给那十二项大罪一一注脚为“莫须有”,便是“也许有”“大概有”的意思。当凭这“莫须有”三字给曹铮定死刑。
  凤栖咬着牙关,这天愤怒得没有吃饭。
  温凌却很高兴,叫手下堆了高高的篝火,请了萨满唱傩跳舞,来感谢白山黑水神对他胜利的保佑,军营里狂欢到半夜。
  他跳舞跳得热,脱了上衣进了营帐,拿着一壶酒就给凤栖灌,醉醺醺说:“来,陪我一起喝,一起乐!”
  凤栖把被强灌进嘴的酒全部吐了出来。
  温凌也不生气,看了看她说:“听说你今日不曾好好吃饭?那怎么行?”
  又拿了烤肉、饼子往她嘴里塞。
  凤栖自然又是一顿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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