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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他倒没有生气,笑嘻嘻道:“你不用跟我闹,我不过是心疼你还怀着孩子,身子骨娇弱。不过要是你把孩子饿没了,我也挺高兴的。”
  又说:“可惜可惜,铃鼓声虽然节奏欢快,没有你们中原的琴瑟琵琶好听。营伎里没有擅长这些的,都是二把杈。你给我弹一曲?”
  凤栖听他颠三倒四、胡言乱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终于说:“我才不要拾你的余沥。”
  温凌没有听懂,四仰八叉躺着快醉得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说:“怎么,嫌这肉不好吃?没事!你给我弹一曲,我给你吃点好的!”
  凤栖从送他回来的营伎手中接过一把琵琶,试了试音色果然不好,但抱入怀中,抚弦轮指,技艺高妙可以掩盖音色的粗粝。
  温凌闭着眼睛听完一曲,连连喊妙,又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凤栖轻轻答:“《将军令》。”
  转眸看他,他已经睡着了。
  她目光幽冷,把自己最幽深的悲愤,轻轻融入揉弦的手指间,亦把对曹铮的敬佩、哀思融入低沉的曲中。
  第236章
  第二天,温凌揉着胀痛的脑袋,打了个哈欠,然后扭头看了看:离他远远的凤栖蜷缩在一张条凳上睡着了。
  她被折磨这几天,无心茶饭、无心睡眠,眼见的就瘦了下去,脸也蜡黄的。
  温凌拿了一条薄丝绵被子,轻手轻脚给她盖上,她却陡然醒了,惺忪而惊惧,一时没有掩饰得住。
  “你干嘛?”
  温凌板起脸说:“你想把自己冻死?我可告诉你,你不吐露出太行高家军的消息,死都别想死!”
  凤栖撇撇嘴,把那被子一揭,在他发火之前坐起身,嘟囔着:“这大夏天的,不盖被子还能冻死?真是……”
  后面嘟囔声越发小了,估计是在骂人。
  温凌又好气又好笑,撸袖上前好像要挥臂打人了,但实际上到凤栖身边,只是捏了她的脸一把,凶巴巴说:“昨晚上没给你捆上,倒酿得你无法无天了?要不是看你脸上淤青还没褪尽,我又该抽你一顿了!”
  嘴是凶的,但心里却一阵窃喜:她的皮肤好滑好嫩!手感真不错。
  因而也暗戳戳的欢心,凶巴巴把她先捆了,接着到帐篷外头瞧了一回军伍晨练,然后安排拔营,把她往牛车上一丢,鞭子一甩,对身边将士人道:“一批人把孟津渡守好,其他人随着我往东去,黄河上的延津渡,是扼住汴梁咽喉的好地方。咱们到那里去等曹铮的人头!等不到曹铮的人头,就再一次渡河到汴梁,去拿那狗皇帝的人头!”
  他的亲军一片狂欢,甚至觉得要是没有曹铮的人头,而再一次攻破汴梁、抢掠一回也挺好。
  凤栖告诫自己别生气,一会儿车马辘辘,她悄悄揭开车窗帘,看见大军迤逦,果然是往东而去。
  延津渡是黄河上最繁华的渡口,也是离汴梁最近的渡口。如果她当时的谋算可靠,曹铮在晋王周边布置了可信的自己人,那么在温凌兵临城下之时,朝野必然一片混乱,无暇顾及被软禁的晋王,晋王可以在曹铮亲信的协助下逃出王府,振臂一呼抵御外敌,害怕城破遭难的汴梁军民未必没有呼应。
  只是算计得虽好,里头有任意一点差池就不能成事,简直是高塔上走绊索般的艰难!
  她心里自然也忐忑,暗暗告诫自己:现在要救父亲,要救国家,她只能利用温凌先除掉汴梁的伯父凤震,才能徐徐后图。
  凤震与温凌之间已经为杀不杀曹铮的事有了罅隙,要是宋纲掌握的清议能再为曹铮多说两句话,要是作为皇帝的凤震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越过大理寺职司硬要杀曹铮,要是和议的内容会让南梁的军民百姓更加的不满,要是幹不思在北边的推进速度让温凌更加恐慌……凤震与温凌的矛盾就必然会激化,她就有机会了。
  而温凌果然对她有一些余情未了,她能够感觉到他这一阵眉目舒展,即便看起来总是凶悍的,却也并没有真的对她不利。
  所以,接下来,她甚至要再次引诱着些他,还不能叫他看出端倪,只为了自己的谋算能够成功。
  她正在怔怔地想着这些问题,突然光芒从揭开的车门帘涌了进来,她不由别转脸眯起了眼睛。
  温凌笑道:“你饿了吧?”
  凤栖确实挺饿的,但之前在他面前,一直是烈性的模样,此刻也只能死鸭子嘴硬,板着脸,翻了个娇俏的白眼,说:“我不过一个囚徒,有吃有喝就算是够客气了是吧?你就对我不客气我也不敢怎么样是吧?”把他昨儿的话尽数璧还。
  “你这张嘴,真真气死人。”他说他气,实则一点看不出气,只是拧了她的脸一把,又顺势往下摸两下占占她的便宜,就似乎满足了似的,献宝似的拿过一只精美的红漆螺钿提盒:“我答应你的没有不肯做到的。喏,里面点心很精致,路上饿了就吃吧,省得你嫌肉和酪太腻,黑豆和莜麦又太粗。”
  凤栖眉宇一松,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他目光仍然海东青一样锐利苛酷,但眸底深处仿佛在渴望她的表扬似的,满含着期待。
  凤栖接过提盒,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
  他于是也笑道:“你居然还会客气?”
  凤栖虽然不说话撇撇嘴,但转眸间略有一丝温柔。
  温凌放下车门帘,痴想到:要是她真肯待自己温柔,他便不计前嫌了又如何?
  但随即又回过神来:还是先从她身上得到有用的东西,譬如高家军的消息、高云桐的弱点,她这倔性子,必得彻底死了心才能重新想法子得到她。
  而车里的凤栖,当然看出这朱红的雕漆螺钿提盒是南梁陪嫁的物事。
  嫁妆里会有精致的点心,用料讲究,做得漂亮,通常还甜甜蜜蜜的,好讨个好口彩。
  估计是温凌劫夺了准备出嫁的凤枰,然后现在把凤枰的嫁妆点心当礼物送给了她。
  打开盒子,香甜的气味顿时扑鼻而来。
  点心为了耐放,都是干松的质地。凤栖掰开一块花生酥饼,却见饼馅儿里夹着一张纸条,被花生泥中混合的酥油浸渍得斑斑点点的。
  凤栖急忙抽出那字条看,上面用极简的词句写了朝廷接下来在北方的布局,道是官家其实是诈降,会在必要的时候以水师和艨艟巨舰一齐攻袭孟津渡和延津渡两座黄河渡口,给不善水的靺鞨军致命一击;而也需要高云桐为首的太行军配合,与并州军一起把撤逃的靺鞨军再予堵截,争取歼灭敌人的大队人马,给靺鞨主力好好一次重创。
  凤栖看着这些内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在喜饼里夹消息的法子倒是可取,消息看起来亦是自洽。但一来不是爹爹的字体所写;二来爹爹被软禁在府、严密监视,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朝廷的密辛?三来他居然为他三哥凤震说话,殊不可解。
  存着这样的疑惑,凤栖一边咬了一口花生酥饼一边思考。
  饼又香又甜,她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几口,才突然反应过来:酥饼中的香气带着酥油的奶香,花生里的甜味也有异于蜂蜜和蔗糖,她自小对味道也很挑剔,感觉很敏锐。
  于是不动声色,吃完嘴里那块,又吃下一块饼,整整吃完了一层,吃到露出底下铺的红缎子底布,上面好像也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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