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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娘子夫家靠谱,后福无穷呢。”
  凤枰自惭形秽,推脱了几回张家的“请期”,最后是她的未婚夫张举胜亲自到了晋王府,隔着屏风对凤枰说:“郡主若是看不起张某,张某也不敢高攀。但若不是,又何必自误?晋王于张家有恩,又肯许嫁女儿,张家已然是蓬荜生辉。现如今虽没了科考,无法得一个仕途正身侍奉郡主,但尚有些家资,郡主嫁过来绝不敢慢待。”
  凤枰在屏风的缝隙里看见这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心中久违的怦然,好半日才说:“我在……在靺鞨军营里……”
  “不用说了,我不在乎。”张举胜说,“乱世里,能活下来都很难,我已经感激上苍了。”
  凤枰红着脸,在屏风后不说话,家里几个见机的婆子拊掌笑道:“看看,新娘子脸都红了,自然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张官人送帖子请期就是了,娘子不会不答应的。”
  张举胜的脸也便跟着红了,点点头笑得羞涩。
  而后给王府里送了薪柴、米麦、肉菜等等,阖府的人都高高兴兴饱餐了几顿。
  再接着,日期定好,张家吹吹打打,大花轿把凤枰抬了回去。
  溶月目睹这一切,既为三娘子高兴,也不免担心自家的四娘子。这么长时间失去了消息,除了知道去救她的高云桐现在好好地在太行山率领义军之外,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
  倒是有一回到张家给凤枰送点心,得到召见,聊了几句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凤枰问:“恕我眼拙,看小娘子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儿,请问曾经是哪一房伺候的?”
  溶月陪笑道:“奴曾是四郡主的贴身丫鬟。”
  “哦哦!”凤枰眼睛一亮,随后又黯然,“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溶月抹着泪说:“奴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简单地说了说她送凤栖和亲之后的种种遭遇。
  凤枰听得入神,半日才道:“不想四妹竟然有这样的智慧和勇敢!她往温凌那里替我,我已经惊诧于她的胆气。只愿这次她也能逢凶化吉。”
  “四娘子又去温凌那里了?!”
  凤枰有些愧色:“都怨我没用……”
  溶月忙摆摆手:“不不,奴只是担心四娘子。温凌那狗贼恨娘子入骨,真怕……”泪汪汪的都快要哭了。
  凤枰却道:“但那日我瞧那温凌,硬是摆了满脸怒色,眼睛里却全是欢喜。”
  “呃……”
  “四妹曾经和亲于他,若他是因爱生恨,四妹倒还有躲过一劫的机会。”凤枰说,“我在等高将军的消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打靺鞨狗贼们一个措手不及,把妹妹救出来。”
  后来,就是凤震那里借监军之口传话,要晋王府里派个人把凤栖的琵琶送到延津渡去。
  大家对靺鞨人都是又恨又怕,说起来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但真要面对面去打交道,半天也没有人敢站出来。
  唯有溶月,心里打鼓打了半天,终于毅然决然地站出来,说:“那奴去吧!”
  传话的人正在焦灼,见有人肯了,自然眉开眼笑的,把溶月大大夸赞了一番。又多多备好了行路的盘缠,派人用最快的牛车把溶月送到延津渡温凌驻扎的营盘去。
  经过这两年的颠沛流离,溶月也比原来那个只知道伺候主子的粗使丫鬟要沉稳经事得多了。
  此刻,她恭恭敬敬给温凌磕了个头,恭恭敬敬说:“奴自从在忻州逢乱,和我家娘子走散了,至今都思念不已。只是那时候奴一个小小丫头,就算想追随娘子也找不到路径。如今听闻娘子尚在人世,又听闻大王想要一把娘子用过的琵琶,奴想着说不定就是个与娘子重逢的机会了,所以虽然也怕死,但还是愿意过来瞧瞧,满足了心意再死,或者死了心再死,也都不怨上苍不公了。”
  这一大套倒是温凌都没有想到的。
  他本来也懒得和溶月翻旧账,且也知道这是个又粗又蠢的丫鬟,他连凤栖这样狡黠调皮的都能镇得住,何况是个粗丫头?
  他冷冷笑道:“也算是你命好,我今日不想杀人。你主子盼着这把琵琶,我寻思着她若不跟我调皮,我满足满足她这些小小心愿倒也无妨;以后若是她再敢跟我耍滑头,我就拿你做个筏子,叫她知道畏惧。”
  这话里夹着不少恐吓。
  溶月脸有点发白,但还是恭恭敬敬磕头道:“是。奴都记下了。”
  温凌又问:“你带了什么东西来?”
  溶月说:“怕娘子在军营里吃不好穿不好,带了些衣裳和吃食。”
  温凌挥手道:“我这里有吃也有穿,不用你的东西。我也懒得再叫人检查了,所有衣裳和吃食都赏给我这里的营伎。你就带琵琶给凤栖就行。”
  “可是……”溶月涨红了脸,“娘子在家时娇贵,大王怎么晓得她爱吃什么、爱穿什么呢?”
  “我知不知道都不要紧。”温凌说,“她是我的囚犯而已,我怎么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我这里金贵的衣食是没有,但她跟着我有饭吃,有肉啃,有丝绸衣服穿,纵使比以前差点,也只能自己适应了。你再多话,我可要好好检查检查你带的东西,要是查出夹带来,你就死路一条了!”
  溶月只能悻悻闭嘴。
  接着,温凌又仔细检查了她带来的琵琶。
  这把琵琶很精致,桐木的琴身,染牙的轸子和品相,丝弦一根根捻得粗细均匀,绷在轸子上,稍稍一拨弄就是琅琅作响。
  温凌在琵琶上这儿敲敲,那儿拍拍,每一个木头缝隙都检查了一遍,也摇晃摇晃听里面有没有夹带东西。查完了才说:“即便是带琵琶给她的,等闲也不许她碰,我想听曲子的时候再带给她。”
  溶月不动声色,说:“那么,奴就随着牛车回晋阳去了。”
  温凌说:“牛车已经给我打发回去了。”
  溶月这才问:“那……奴怎么办?”
  温凌看了看她,长得实在不好看,亦知道她本来也是个笨笨的丫头,忖度了一会儿说:“你先在她外帐粗使,等我去晋地时再把你送回去。”
  他不让她见凤栖,溶月有心里准备。但既然已经离得这么近了,总有机会。所以,她只是抹了抹眼角,也不敢反驳似的,半日才应了一声“是”。
  温凌当天就献宝似的把新琵琶带到了凤栖那里:“你试一试音,看看音色音质是不是好多了。”
  凤栖不动声色试了试,然后问:“这是我用过的琵琶,你从哪弄来的?”
  温凌笑道:“要弄来一把琵琶,还不是容易的事?”
  又催她:“你弹首曲子我听听。”
  凤栖弹了半首曲子就戛然而止,目视温凌说:“我要见一见送琵琶来的人。”
  温凌皱眉道:“你好歹把一支曲子弹完嘛!”
  “我要见一见送琵琶来的人。”凤栖只又重复了一遍,抱着琵琶动也不动。
  温凌气得锉着后槽牙,俄而笑道:“也好,我让你见一见她,以后你若和我使什么幺蛾子,我便先杀她,再杀你。”
  凤栖见到溶月之后,落了两行泪,不过没有悲伤太久。倒是溶月哭得抽抽噎噎,几乎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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