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来人脸色难看,半晌方道:“晋地是拿下南梁最重要的一块土地,若是二大王得到了,在大汗和勃极烈那里说来都是功莫大焉。看来还是需要兄弟俩的合作啊。”
温凌哪里愿意和幹不思合作!
他说:“我这支队伍在黄河岸边苟延残喘,不像太子几十万大军不算,还有郭家军从旁协助。我实在没有这个能耐去夺取并州一路的。”
来人说:“其实,也不需要大王送粮给太子,也不急着攻下并州。如今的问题在于粮道也不大通畅,还得从大名府一路过去才安全。不过大王掌控着黄河道,东北边一路黄河上的运输通途,还望大王肯向太子开通。”
说了半天,原来是手长了想要黄河下游的地盘儿。
温凌说:“再说吧,先喝酒。”
能把幹不思逼得来向他求粮、求道,温凌又愉快了起来,喝酒畅快淋漓地喝到半夜。
回营帐时他大笑大叫着:“凤栖过来伺候!”
帐篷里空荡荡的,他茫然四顾,眼前那个亲兵的脑袋一会儿是两个,一会儿是三个,一会儿又变回一个……
亲兵苦着脸说:“大王,凤栖娘子已经回她自己的帐篷里去了。”
温凌扬手给他一巴掌:“混账!凤栖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叫‘王妃’!”
亲兵刚要说,他又摇摇头,捶捶自己的脑袋:“不对不对,她不是王妃了,她没有答应和我祭神成婚……”
温凌又似要发怒,又似要恸哭,一张醉脸上神情怪异,一会儿说:“把她发到营伎的帐篷里,供大家一起享用!”一会儿又说:“不不,杀了她,我要她的脑袋,装匣子里随身带走!”
亲兵挨了他浮皮潦草的一巴掌,又听他各种胡言乱语,已经知道这位又酒多了,只能哄着:“是是,大王放心,一定办好差事,您赶紧休息吧。”
温凌晚上酒醉后说的话,第二天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弟弟那里派来人探听,他是牢牢记得,一早竖起身就召人问:“昨日幹不思那里来的人,今日要好好招待着,昨天我听他话风,似乎老四又想南下来分我的功劳了?而且还要最听话规矩的大名府一带?”
哪晓得昨日来的那个人,大早就找不见踪迹了,温凌越发明白这个人只是来探听消息的,大骂幹不思混账,又说:“老四那个蠢蛋哪有那么多脑子!无非是郭承恩使的坏招!郭承恩惯用各种斥候打探消息,昨日想必是打探我的消息来了。”
然而这样子愈发需要警觉。一面派人四处去追,一面又加强了防守。
正忙活着,突然看见凤栖摇摇地过来了,说:“我昨儿想了一晚,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
“没有好法子就闭嘴吧。我烦着呢!”温凌怒冲冲道。
凤栖一撇嘴:“好吧。”
摇摇地又要走。
温凌改变主意道:“你等等。昨晚上来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溜走了,你猜他是会往哪里走?”
凤栖想了想说:“往南走。”
温凌出乎预料:“往南?不是应该往北找‘紫金旗’的吗?”
凤栖说:“回报消息法子多的是,何况你这里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好告诉幹不思的。大战之际,两个主帅理应和睦相处,所以你不能和幹不思莫名翻脸,他也不宜和你莫名翻脸。他要找你的错处,在你纪律严明的军营里怎么找得到?当然只能向凤震求助寻你通南梁的把柄,好栽赃你。现在派一个人过来那么困难,当然要人尽其用。”
温凌皱眉想了想,吩咐加派人手往南去。
凤栖假作闲拨指甲,抬头时看见温凌已经登上了营地里搭建的高高的望楼,正在向南手搭凉棚张望,远处的烟尘大概就是他派出侦查的骑兵。
凤栖仰首问他:“能抓回来人么?”
温凌低头看她一点点小的样子落在秋日阳光里,突然忆起他也曾经掇弄着她登上高高的望楼,在她身后看她两条腿吓得打战儿的纤弱模样。
就像是昨夜的酒还没醒似的,他抬抬下巴说:“你上来。”
凤栖道:“我上来干嘛?”
“上来!”温凌一脸蛮横,好像她再拒绝,就要命人把她架上来似的。
凤栖没奈何,提了提裙子,抓着梯子爬了上去。她的胆子比刚刚和亲时又大了很多,虽则爬到高处往下看还会腿抖,但只要抬一抬头看天上的太阳,那温暖的光就会让她勇气倍增而在温凌看来,恰如她一眼一眼地抬头看居高临下的他,颤巍巍的小模样叫他总是对她狠不下心。
凤栖忘了带披帛,高处的秋风颇为萧瑟清寒,她缩了肩膀打了个喷嚏。
温凌念着她刚刚一眼一眼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她,长臂一伸,就像在后面裹住了她似的。
凤栖浑身一紧,但目光急急看向远处:山川河流几乎尽收眼底,她默默然看着驻扎的营地的排布,眼风扫过,就要尽力在脑子中形成印象;而远处是荒草湮没的南梁官道,那些骑兵的飞骑正在那里踢腾出半天高的尘土,被阳光照得发着红紫色哪里是通路,往南的,往北的,她也要默默地记。
温凌已经几乎贴到了她的身上,问:“这江山好不好?”
凤栖一愣,心里很想狠狠骂他:江山好,你们就来抢么?!好江山也不属于你们!
她刚侧身避让他,只觉风吹得那高台的栏杆似乎摇了摇,本能地前进一步躲避,小脸也顿时白了。
但温凌却误会了,他一下子抱住入怀的软玉温香,深深吸了口气,垂头柔声说:“怕高了?”
凤栖在反驳脱口而出前改了主意,轻声嗔怪道:“光天白日的,大家的眼儿都觑着呢!”
这娇嗔让他顿时心里燃了起来,手愈发把她往怀抱里揉,也低声说:“谁没事往这么高处看?”轻轻在她额角吻了一下,看到她的长睫带着阳光的金,微微颤动在他面前,如小小蝴蝶的翅膀,单纯到稚幼。
他一瞬间才像中酒似的,心智又直线下降,满心只有她的柔腰,好像可以无限贴近过来,弯曲成白纻舞中最令人惊叹的模样。
凤栖轻笑一声:“这会子怎么多情种子似的?”
没等他回答,她就向上一瞥他的眼睛,又说:“江山美人,自古难以两全的。你既然爱着这江山,还是少些多情罢……”
“怎么不可以都要?”
凤栖的目光再次环视周围的群山、远处的黄河,青的青,白的白,令无数英雄折腰。
温凌没有丝毫考虑到她凭栏而望的、而想的是什么。此刻只愿做她羽睫下的一片叶,漏一点点光影都好。
第267章
温凌自以为智珠在握,可以凭借高云桐的义军,拖垮幹不思,又凭新君凤杞,报复凤震的背叛。但他没有往远处想:他的一支队伍正在几个心怀各异的人中间,既是令人垂涎的宝地,也是最容易被夹击的险地。
自打幹不思派人到过一次延津渡以后,太行山的义军好像突然就偃旗息鼓了。送去的信件也不见一封回书,八陉附近的义军山寨突然就搬空了似的。
但也不是真的搬空,当温凌尝试着派签军在里黄河最近的太行陉和白陉劫掠打草谷的时候,就有一支神出鬼没的义军冲出来把签军们一顿暴揍,最后还丢下几句话:“你们也是汉人,如今为虎作伥?告诉你家新主子,兔子不吃窝边草,当心把你们一总送黄河里喂鲤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