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溶月张大了嘴,想了想凤栖知道外面有人还这么说,心里应该有谱,于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凤栖跟她发了好多牢骚,估计外面听壁脚的也听烦了,才铺被睡觉。
被窝里,可以窃窃私语。
凤栖低声说:“我估计幹不思会来,抓着温凌的把柄要逼着他听话。”
“温凌有什么把柄?”
“一个是和大梁交通私谈和议不过幹不思也打算这样做,不会就这条说太多。其他无非是小过放大了说,比如温凌总是不肯有力地攻城,比如总是不肯听从太子的谕令,还比如……我的存在。”
溶月捂着嘴捂住惊叫,然后说:“那娘子能逃得出去么?”
凤栖说:“不容易。那回上望楼,仔细看了营盘的排布,漏隙很少,估计只有凭温凌的令牌或持有命令的亲兵才能出去。”
“若是好好求求他,他肯放您么?”
凤栖叹了口气,反问:“你说呢?”
溶月沮丧极了,半日才蹦出一句:“那奴陪着娘子一起,死也在一起。”
凤栖训她:“为什么要死在一起?能有一个活着也好的呀。”
溶月说:“我看没戏了。奴还是陪着娘子一起等着吧。”
凤栖又叹了口气,也是好半天才说:“你呀,太笨了些,要是机灵点就好了。”
被窝里虽然暗,也能感受到溶月垂头丧气的模样,又说:“笨就笨吧,肯听话也行。”
“奴什么时候不听主子的话?”
“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听。”
“可从来没有不听!”
凤栖嘴角一点笑,没有被枕头对面这个憨憨的女孩子发现,她只说:“睡罢。”
接下来几天,感觉得到温凌也开始加紧练兵,对营盘四处进行了加固,而派出的斥候和递铺铺卒更是极多;粮食却明显紧巴了,米饭里混了大麦和黑豆,还常常只能吃稀的。
凤栖大概是焦虑,脾气也开始作。日常也见不到忙碌的温凌,于是溶月总是委屈兮兮地承受她的第一轮脾气,闹了好几天,溶月也有些忍不了了,被一顿责备之后忍不住顶嘴道:“娘子这几天是怎么了?小日子到了么?脾性怎么这么大?奴哪里做得不好,改就是了,老骂人做什么呢?”
凤栖怒道:“我是你主子,我还不能骂你了?打你我都打得!”
她四周都有监视她的人,见主仆俩闹得凶了,闹得久了,也免不了要告诉温凌。
温凌先还忙碌焦躁得没心情听,回报了他几回后,也有些忍不了了,抽空去看了一回,正好看见凤栖在小溪旁边洗衣服边哭,溶月在一旁劝。
温凌最看不得她哭,顿时横眉问溶月:“怎么回事?!洗衣不是你的活计?怎么让你主子自己干?我要你又有何用?”
溶月还是很怕他的,抖抖索索说:“不是……奴是愿意替主子洗衣的,但娘子她就是不让……”
凤栖扭头道:“我就不让,没你洗,我自己洗还干净些。”
温凌一听这种鸡毛蒜皮,实在不爱搭理,说:“奴才干活不认真,好好打一顿她就知道仔细了。来啊”
凤栖说:“我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她也是自己来的,现在让她自己走得了。”
温凌眼睛一眯。
凤栖心里打鼓,又说:“主仆一场,我也不想害她,你也别给我留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溶月刚刚还有些犟,此刻突然“扑通”往地上一跪,磕了好几个头后说:“奴哪离得开主子?奴要有过,求主子责打,千万不要赶奴走。”
温凌亦道:“你身边总得有人照顾,抽一顿鞭子给你出出气吧。”
看她一眼,见她要说话,又忍着没说的模样,不等她犹豫完,便道:“捆那边树上抽二十鞭,别伤她筋骨,回头还要她伺候粗细活计呢。”
“不是……”凤栖抓住他的胳膊想阻止。
但温凌懒得为这种事多花时间,一扬下巴,看到人拿着绳子鞭子扭住了溶月,他就拔脚走了,不给凤栖求情的机会。
挨完打的溶月疼得浑身抽抽,被背回到帐篷里,凤栖打来热水,对帐篷周围的人跺脚道:“人家一个大姑娘,要上药了,能不能别靠这么近?都滚开些!”
溶月从来没有挨过这么惨的打,完全没有力气,只能由着凤栖给她解开衣服,小心地上药。
她扭头看见凤栖脸上好几道泪痕,眼儿都肿了,勉强笑道:“娘子,没啥好后悔的,奴可没那么娇贵。”
她居然知道自己是在“后悔”,凤栖惊诧片刻,又越发啜泣起来。
溶月龇牙咧嘴地笑:“哎呀,您也不用自责嘛。您这法子蠢透了,您怎么不想想,我虽然粗苯,也是个大闺女,他与其赶我走,说不定不如把我丢到营伎帐篷里去。那我岂不连死都不如了?”
“你才蠢!你不懂我的心思不要紧,但叫你听话,就是不听!”凤栖低声责备她,责备声掩在哭泣里。
溶月说:“奴怎么不懂娘子的心思啊?无非想着奴这人温凌不会太在乎,试试用这法子送我出去逃命。可是娘子,奴要出去了,能去哪儿呢?”
没等凤栖回答“哪儿都能去”,溶月自己又说上了,声音低得即使凑近也仅能听个大概:“这段日子啊不好过,娘子是不是心里明白了什么?奴虽然不明白,但只晓得一点:如果娘子都愿意为国家牺牲了,奴也愿意啊,不论生死,好赖给您做个伴儿,可不许用这种法子赶我走。”
第268章
凤栖估算的最危险的日子果然来临了。
幹不思与凤震大概悄悄议和成功,而太行军仿佛也听从了凤震“不战”的命令,不再从八陉攻袭靺鞨太子的军队了,只牢牢守住关隘而已。
因而幹不思终于可以从容地带着他那支蝗虫般的军队一路南下,一路劫掠得寸草不生,渐渐对温凌的军队形成了环围之势。
作为太子,他毫不客气地给温凌发了谕令,让他到相州拜谒。
而温凌只给了一封回书,说他守着延津渡和孟津渡,渡口要紧,主帅不可轻易离开,毫不客气把幹不思的太子谕令当做放屁。
幹不思有了底气,对温凌自然十分不满温凌也是从黄龙府悄然传来的沈素节的书信里知晓:幹不思在皇帝和勃极烈们面前告了冀王无数的黑状,皇帝虽然不喜欢太子的擅权行径,但在勃极烈中有很高地位的乌林答部首领,作为幹不思的亲外公,则在皇帝面前揎臂捋袖,言必惩戒冀王不可。
温凌一方面对自己国内的朝局寒透了心,一方面也知道,他安身立命只能靠彻底干掉幹不思,并在南梁取得绝对的控制权,才能使得自己的军功和实力叫人不敢小觑,不敢捅刀子。
只是干掉幹不思不是容易的事杀人不难,要不被诟病的杀人难。他以普通皇子的身份杀害太子肯定是僭越叛逆的大罪,自己也活不了。
这几日他就明显对凤栖客气了许多,也抱怨太行军不得力,话里话外说:“我如今快被幹不思逼到犄角旮旯里了,他纵使不设毒计杀我,也肯定不会让我执掌兵权、分他的羹汤;他要是想挑我的毛病,你可是我重罪的一条。凤栖,高云桐是不想让你好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