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凤杞道:“朕总要把他手中的并州军剥离!”
周蓼几乎要冲出去,被凤栖拉住了。见凤栖沉沉地摇摇头,周蓼几乎是泪水盈眶,低声道:“这个混账!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宁可相信郭承恩这样的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夫?他往日又不是这样爱权势的人,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狭隘偏激、面目可憎?!”
凤栖挽着她的胳膊,低声笑道:“孃孃稍安勿躁。您想想,要是哥哥对我夫君有这么大意见,他为什么要特意派中侍把我们娘儿俩叫过来听壁脚?无非是坦坦荡荡不怕人听才敢。”
周蓼这才有些明白:“敢情他们是在给郭承恩下套?”
凤栖点点头:“拿下郭家军,幹不思没有了前驱,盲人骑瞎马一样,只知道鲁莽乱冲了。”
周蓼拍拍胸道:“这小子,也不和我说清楚!要不是你拦着,我都要冲出去给他俩大耳刮子了……”
凤栖抿嘴儿笑道:“母亲坐下喝盏茶吧。”
过了一会儿,高云桐拿堪舆图回来了,外头几个人各怀鬼胎似的,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图,郭承恩终于先开口道:“幹不思的大军驻扎在应州之外,臣所领各部先达忻州,再往晋阳,都是靺鞨太子啃不下来的骨头。他又曾往黄河边温凌所部指挥,奈何温凌也不肯全然听他的。接下来估计幹不思会扑向并州,团团围我们。”
高云桐道:“是,臣也是这样估计,并州兵力不如幹不思,但有城池抵御,撑上几个月不成问题。只是光是撑着抵御,也无法痛击幹不思,不能把靺鞨人赶出我国的领土。”
他顿了片刻,说:“郭将军熟悉靺鞨军的用兵模式,可否请郭将军在山间先行设伏,诱使幹不思到并州之外时,就找准他的薄弱处好好揍他一揍?”
郭承恩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开口时道:“臣对并州附近的山脉不太熟悉。《孙子兵法》云:‘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臣一个外人,却在不熟悉的地方攻打强敌,这不是委派臣及臣的兵卒们去送死么?”
凤杞道:“高将军这个提议,确实有些冒险了。”
郭承恩紧跟着道:“听说太行义军倒是在山间灵活机变得很,幹不思的队伍若莱包围并州,倒是那些义军可以凭借地利的优势,好好阻击那些靺鞨的队伍。”
“对对!”凤杞道,“这不正是高将军所擅长的?山间游奕军本就灵活应变,在幹不思意想不到的时候好好伏击几次,他们在城外围困的日子也就难过了,说不定就退兵了。”
高云桐好半天没有说话。
最后依然是郭承恩打着哈哈似的笑声音:“怎么,高将军不听官家的吩咐么?”
“仍需再议。”高云桐最后说到,语气硬邦邦、冷冰冰的。
“再议就再议吧。”凤杞一副水平不高、权威不足,只能打圆场、和稀泥的模样,“不值得为这件小事争起来,是吧?而且,事缓则圆,事缓则圆。”
郭承恩冷冷地说:“只怕事也不缓了。”
这一趟朝会好容易开完,两位将军大概都是气鼓鼓地离开了。
凤杞从侧边绕到屏风后那一方小天地里,笑着对母亲和妹妹说:“还没来得及交代计划,所幸妹妹在,不然我怕孃孃要出来打我了。”
周蓼看他那张面庞,变得黑黑瘦瘦的,眼睛显得格外大而空洞,眼睫一翣,仿佛两只眼睛都陷入了阴影里似的,虽然笑着,眉间仍然是皱着的,眼角竟也有了细细的纹路。周蓼心里一酸,亦强笑道:“可不,要不是你妹妹拉着,我真要出去扇你了。你们什么意思呢?要郭承恩放松警惕,而自卸甲胄被你固锁在城里?而高嘉树再放出去对付靺鞨?”
凤杞说:“嘉树跟我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要分散郭承恩的军队,打散到不成气候为止,到时候作为前锋军或镇守县城的厢军,都有些用处。当然,为了指挥得动,郭承恩必须看管在并州,免得他出去呼风唤雨、四处投机。”
周蓼说:“郭承恩会上当么?”
凤杞说:“已经又赏赐了他一批银钱、丝帛了,今晚再宴请他一回,酒多时先承诺一个枢密副使,但听说他自己是属意太尉之职的,估摸着还得说动说动。”
他又黑又瘦的脸笑起来皱巴巴的,但很真挚:“我放出手段陪他喝花酒,看能再哄住他多少。”那口白牙露出来,挫了挫:“搏这一把又何妨!”
皇帝的晚宴很隆重,并没有邀请高云桐,但节度使府的东院里能听见欢歌笑语响到三更天。
高云桐在屋子里躺着,抱着凤栖的肩头,但神思不属。
凤栖其实也心不在焉的,久久没有入睡,在听见外头丫鬟的鼾声之后,问道:“你不是一向睡眠很好?今日怎么睡不着?还在等什么吗?”
高云桐点点头:“等他们的晚宴结束。”
“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又点点头:“不错,长夜漫漫……”
凤栖笑着“呸”了一声:“瞎三话四!”
高云桐转过身面向着她,把她肩膀揽得更近:“反正也不知道要多久,外头丫鬟又睡了,就搞出点动静也没有人听见。”
凤栖刚打算拒绝他这毫无诚意的求欢,就被他热热地吻住了。她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只觉得男人这会子的模样有趣,又闭着眼睛应和了一会儿,他那温软的嘴唇触感就觉出好来,渐次深入,也渐次忘情,牙齿磕击玲玲声愈发有意思,身体也贴得很紧了。
分开四片唇,呼吸声却愈发浊重,高云桐微微睁开眼,眸子里的利光伴着征服她的笑意,也不多言,手探到她腰侧解中衣的系带。
凤栖此刻偏要调皮:“咦,咦,万一大宴马上结束了,你还不能趁意,是要皇帝等着你么?”
高云桐说:“那我不管了,你挑起的火,天塌下来我都不管。”
她碰一碰他,果然是到了“天塌下来都不管”的程度了,于是媚嗒嗒一笑,把头埋进他胸怀里。
然而总是不巧,皇帝那边的中侍在院门口拍拍辅首门环,声音轻轻的:“高将军还醒着么?官家有召。”
外头的丫鬟大概被吵醒了,嘟嘟囔囔、骂骂咧咧的,然后她那竹榻一阵响,起身开门去了。
凤栖身上游蹿的热意顿时消了冷静得比她想象得还快。
她推了推高云桐:“去吧,这事儿比天塌下来重要。”
高云桐与她是同样的人,刚刚的热意迅速冷却了,只捏捏她的鼻子说:“还是你的乌鸦嘴灵光,果然我不能趁意,也不能叫皇帝等我趁意。可惜可惜。”
然后安慰道:“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衣衫不用重新系上的,嗯?”
凤栖踹他一脚,嗔道:“利索点穿衣服去吧!”
等却真等了挺久了。
外头一片寒蛩鼓噪,秋风吹在竹子上的“哗哗”声都极其清晰。她才终于等到了他回来的脚步,声音好像还有些沉重。
“怎么了?”凤栖问他。
他缓缓脱下外衫挂在屏风上,外衫上隐隐带着宴会上的酒香与脂粉香。
“郭承恩老奸巨猾。”高云桐说,“光演戏、光给好处,他还不肯笃信。现在在求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