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那感情好嘛,打是亲骂是爱,他既然都要杀了我了,那肯定是爱之入骨,本将军喜欢。”萨格雅哈哈大笑,丝毫没有自己打着别人国家还调戏人家将军的自觉。
  “不过你也别生气,等本将军进城,你家将军给我做正夫,你嘛,本将军准你做个小妾怎么样?”
  萨格雅这话简直在长墨心头煽风点火,长墨一听立马就忍不住了,他一双眼睛通红:“你想欺辱我家主子?你找死!”
  长墨骑着马举剑砍去。
  “怎么还急了呢?”萨格雅挠了挠头:“算了,先打吧。”
  萨格雅长戟迎战。
  又是一阵刀光剑影。
  盛军勇猛顽强,延军视死如归。
  这一战,烽火连天,硝烟弥漫,鲜血和尸体铺满了整个皿城之外。
  战火,嘶吼,还在继续。
  受了重伤的战士一个一个被运回皿城,就躺在城门口,像一片片飘零的枫叶。
  不过十五六的少女像是已经见惯了这场面,但即便见惯了,还是被这庞大数量的伤员惊住了。
  “怎么伤得这样重……”
  “怎么伤得这样多……”
  唐茯苓背着比她人还高的背篓,穿梭在伤员之中。
  “小唐姑娘,我、我好疼……”
  “别怕,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小唐姑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我会治好你们的。”
  “小、小唐姑娘,我、我不行了,我娘、我娘还好吗?”
  “杨大娘很好,她说她在家等你,要你平安回来,你坚持一下,你能回家的!信我,信我!”她跪在地上,一一回答着那些在痛苦中挣扎,在绝望中嚎叫的将士们。
  她抽出银针,面容严肃而凝重,但一句一句“信我”,一句一句安抚,却温柔极了。此刻的她,即便身着布衣,衣裳简朴之至,在将士们心中却比那些身着华服的贵女更美,更令人信任。
  “要信我,你们坚持住,信我的!”
  “我、我信你,小唐姑娘,可是,对不住,我太疼了,真的,好疼啊……”
  唐茯苓看着失去双臂的将士,他满是灰尘的脸上拚命挤出一个笑来,像是安慰唐茯苓。唐茯苓几欲落泪,但她不能哭,因为她是大夫,她哭了,这些将士就会绝望。
  她轻轻覆盖上他的眼眸,他还笑着,她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别怕,我们会赢的,会赢的。”
  哀嚎声不仅在外也在城中。
  大漠迟来的晚霞,洒下一片红光,似乎是上天流下的血泪。
  *
  季稻轻轻捧起地面的沙,那掺着晚霞的沙,看上去美得不像话。
  “姑娘真有眼光,这里的沙是我们皿城最美的地方。”季稻对面,与她一样捧起黄沙的女子笑着说道。
  “我听说这里曾经有一条河。”季稻问着。
  女子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姑娘也知道我们皿城的传说吗?”
  季稻并着手,那半红的沙少少从指侧撒落:“传说?”
  女子说道:“皿城曾经与青城一样,是个水乡,有一条河从遥远的地方流来贯穿整个皿城,滋养着皿城的大地,所以,我们都叫它生命河。但好景不长,皿城的先人触怒了神明,神明招来了狂风和黄沙以惩罚皿城人,不久,河流也干涸了。生命河失去了生命,覆盖生命河的黄沙在黄昏会变为红色,以告示皿城之罪。”
  皿城之罪?
  季稻张开手指,任红沙从指缝溜走,哗啦啦落下一地,红沙落成一个小圆头,就像蝼蚁的坟包一样,一个染着血的坟包。
  “你认为皿城有罪吗?”
  女子愣了愣,随即望向远处,目光拉得很远很远,远到在另一个角的城墙之上:“也许是有的,否则为何受伤的总是皿城,也许就是在赎罪吧……”
  “赎罪啊,也许我们都是罪人吧……”
  她的话像是说完了,又似乎意犹未尽。
  季稻朝她看去,却看见她热泪滚落,跌入红沙之中,声音再响起便是哽咽的声音:“可是,即便有罪,到底是什么罪呢?即便有罪,何时能还完呢?即便有罪,到底又要死多少人才能弥补呢?皿城,已经快死得没有人了啊。”
  女人发泄式的呐喊让季稻微微怔愣。
  她顿顿抬头仰望天空。
  天很红,跟脚底的沙一样红,自带一份悲壮和肃杀,这是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独特的天空。
  女子的啜泣声仍旧在她耳畔回荡。
  “为何不搬走呢?”季稻喃喃自语。
  “要赎罪的。”
  季稻垂眸,只见一个小女孩缓缓舀起一钵红沙,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我祖父说,我们都是罪人,要赎罪的。”
  她朝季稻一笑,捧着沙走了。
  季稻回眸望着她的背影,想起小女孩那灿烂的笑容,季稻又看向那哭得很伤心的女子。
  “都不知道是何罪,怎么赎罪呢。”
  她叹息,渡过红沙,将手帕递给了那个女子。
  女子抬眸,泪眼婆娑:“谢谢你。”
  季稻注意到,女子身边也有一钵红沙,与那小女孩一样。
  “这钵沙?”
  女子擦去眼泪:“不怕姑娘笑话。皿城传言,生命之河的沙是生命之沙,取来供香,便能洗去罪恶。我们皿城人,每当发生不幸之事,便来取上一钵,送到水阁,插香供奉。”
  “水阁?”
  “水阁外人也可以去的,我正好要去,姑娘要不要一起?”女子可能觉得季稻是个好人,诚心邀请着季稻。
  关于皿城,季稻只会说:“好。”
  季稻想了想:“稍等……”她还是回头随地抓了一把沙,入乡随俗。
  *
  萨格雅的战甲被划下了道道痕迹。
  她身后的延军也步步逼近,而盛军却被逼在延军的包围圈之外。
  盛军在近战中优势尽显,却每每在踏入皿城门下时被那些弓箭手所击杀。
  战线一时难以推进。
  “真是难缠!”萨格雅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忍不住骂道。
  而长墨也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这个女人的力气比男人还大,长戟在她手上如同轻飘飘的银针,指哪儿打哪儿,灵活得不行。
  而且,她也不是那些没有脑子一味求进的盛军,她懂得何时退何时进,所以在商温和长墨手下,她竟然没有受多少伤。
  不愧是盛国的常胜将军。
  而此刻天渐渐黑了,在夜晚,弓箭手的视力会受到阻碍,而盛军只需要莽进,在这方面,延军不敌盛军。
  商温当机立断,鸣金收兵。
  长墨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萨格雅,很快就撤了回来。
  萨格雅也没有再追,只是站在城门之上,遥遥望向那少年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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