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商温心中一酸:“无人教我。”
  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无人教他,无人在意他,无人……再爱他。
  季稻听懂了,指尖微微一颤,她觉得嘴里好苦,为他苦:“那我教你好不好。”
  商温仰望着她,她的苦涩却让他觉得无比温暖,他从不觉得苦,现在更是,他温柔拂上她是眉心,指尖淡淡穿过她是肌肤,商温指尖一颤,面上却是笑了:“……好。”
  另一边。
  萨格雅被狠狠震开,飞出好远,她整个人砸在地上,一口血当即喷薄而出。
  “将军!”
  “将军——”
  有人来扶萨格雅,萨格雅推开了那人,自己握住长戟撑了起来。
  居然把她弹开了,到底是谁?延国还有这样的高手吗?
  萨格雅擦去嘴角的血迹,一双发红的眼睛定定看去。
  她倒要看看,谁这么有本事!
  可是,这一看她竟愣住了。
  对面竟然是一个柔弱的穿着白衣的姑娘,她的目光勾勒出对方精致的眉眼,分明到侧颜,以及那淡淡带过她的那暗含冷意的眼神。
  但这并不是让萨格雅惊讶的事,她惊讶的是——
  萨格雅失神地盯着那抹白色的影子,那颜色是盛国奉为神圣的颜色,正如那人一样。
  “竟是您……”
  怔怔地,忽然长戟匡当落下,砸在地上。
  可无人在意,因为同时落下的,还有萨格雅的膝盖。
  那不可一世的将军竟然朝着敌方跪下了?
  忽略所有惊异的目光,萨格雅只是深深望着季稻,单膝而跪,眼中皆是敬服:
  臣萨格雅,恭迎陛下!”
  第88章 望皿城 盛国国师
  萨格雅仿佛只是一个开头。
  在那混乱血腥的战场之上, 随着那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强悍凶残的盛军纷纷弃剑而跪,无数道目光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比他们目光更亮眼的那一声比一声响亮的那一句:“恭迎陛下,陛下万岁, 万岁万万岁!”
  盛军一向是异端,现在更是, 在眨眼之间便会没命的战场上, 他们竟跪了下来, 在敌人的面前跪了下来,跪的方向……仍旧是敌城。
  浩荡的场面令人震撼,延军举起的刀剑狠狠劈下, 畅快淋漓的报复却并有抚慰他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血如珠串一般顺着剑刃留下, 滴答滴答刺耳得可怕。
  延军痛恨盛军, 可在这一刻他们同样扔下了剑,因为盛军眼里没有他们,哪怕是死那双眼睛都直直向着前方。
  那是盛军,信仰比天大的盛军, 而他们的信仰在那里。
  一时间近乎所有人都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
  盛军跪着,在战场上为季稻谱写了一首盛世赞歌。
  “那位姑娘是、是盛国的皇帝?”唐茯苓惊得捂住了嘴,眼中惊疑不定。
  “不,不可能!”
  从前的事情走马观花。
  雨下, 那姑娘一身白衣, 绝色如此。
  青城,那姑娘英姿煞爽,伞定乾坤。
  京城, 那姑娘温柔善良,陪他来到皿城。
  季姑娘啊,季姑娘啊……
  哪怕长墨时而为主子报不平,可是那是季姑娘啊,那么温柔而温暖的季姑娘啊。
  但是,她穿过他的手,穿过城门,此刻想起来从前,长墨却是忽略不了她的异常之处。
  长墨咬着牙,死死地咬紧牙关:“一定是误会的,一定有哪里误会了。”
  盛军如一团团火焰将季稻围绕,将她架在火上烤。
  那刺眼真诚的目光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包围着她,像一面不透风的墙。
  她身后是皿城,她身旁是商温。
  季稻抬起头,远远望向一处。
  盛国的皇帝吗?
  季稻下意识从怀中拿出那个烫手的恶鬼面具,她想起了在青城,商温告诉她,这面具不可能出现在延国。
  但是偏偏出现了,出现在她的手上。
  好像一个酝酿过头的阴谋,在这一刻生出了结局。
  人性是最复杂的,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这一幕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人在逼她。
  “季稻。”商温脸上血色尽褪。
  “季稻!”再一声近乎哽咽,惊醒了季稻。
  季稻望向他,望向商温。
  季稻看见了商温的表情,他坦然地望着她,担忧着她。
  只有担忧吗?
  加点别的吗?
  季稻格外仔细观察着商温的眼神,表情会说谎,眼神呢?
  你此刻会想什么?
  想起你那写死去的将士,想起你死去的亲人,因此而愤怒?
  还是想起眼前这个女子骗得你好苦,从而想要报复?
  也或是……哪只手比较灵活,用剑还是用弓?
  季稻捏紧面具的指尖掐得泛白。
  她无从得知。
  她只是望着商温,情绪起起伏伏。
  人性,从来用不着考验,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便是□□成的真相。
  她也不用解释什么,她要的是百分之百的爱和信任,缺了一角都不算完美。
  商温亲眼看着季稻的眼神从温柔渐渐冷硬起来,她放在他脸上的手缓缓收回,就好像收回了自己所有的心疼似的。
  商温感觉到心生扎的疼。
  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
  他伸手覆盖住季稻的手,可是他的手指从季稻手中穿过去了。
  季稻愣了愣。
  她出城以后竟也一直没有维持实体吗?
  那、那……
  “你知道我……”
  果然,商温却没有任何怔愣,朝她笑了笑,也没有任何疑惑和恐惧,他只是坦然地望着她,仿佛连好奇心都不曾有过。
  “你信我吗?”商温道。
  季稻觉得心生出奇怪。
  这样的场景之下,商温竟问她是否信他?难道不该反过来吗?
  “信的。”季稻回答。
  商温轻笑:“小骗子。”
  眼中泛起涟漪,却没有季稻想像中的任何不好的情绪。
  季稻愣了愣,后知后觉回忆起他的话,却不同意。
  现在是谁在骗谁呢?
  季稻正想着,商温撑着剑起身,挡在季稻面前去。
  季稻抬眸,那要她俯身安慰的身影此刻如一座大山一般挡在她面前,洒落一片阴影。
  “季稻,你不是不信我,你只是……曾经太苦了。”
  季稻眸光一动。
  商温的苦如美酒,越酿越醇,最终沉淀在杯底,只要加一点糖便会觉得太甜。可季稻的苦是从来都在心底,像隔了一层纱,加再多的糖也只是浮在表面。
  她很少解释,似乎也不愿意解释,可商温知道她,他想替她开解,起码在他心上,她永远是那个亲昵喊着他郎君,笑意盈盈叫他小竹子的女子。
  所以,他愿意的。
  “季稻,我商温位高权重、声名显赫,战功累累、富可敌国,这一身荣耀和财富,足够换你一生稳妥。商温一生从未求过什么,但是却庆幸自己并非白身,起码现在能保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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