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在这方面,姜潮生可谓是睚眦必报,但他总归保存了一丝理智,哪怕眼眶都憋红了,也咬着牙,没看江文州一眼。
  “不是说了让你留在渔排上。”江归帆微皱着眉。姜潮生远远靠近的时候,他们就都发现了他。
  江文州还因为江归帆的死不悔改态度沉脸,说也说了,骂也骂了,甚至没忍住动手,硬是没听江归帆说一句松口的话,甚至连敷衍的那种,‘我会再好好想想’之类的话都没有。
  江文州最后一丝侥幸都没了,他太清楚他弟认真起来是什么样子,可不就是现在这样?怎么说都寸步不让,也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愈发凝重。
  江归帆的话,姜潮生没接,他缓缓伸出手,指腹轻轻揩去江归帆脸上残余的海水,眼里的心疼仿佛要溢出来。
  江文州横眉斜了一眼,眼神扫过,又望向其他地方。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各自冷静了一会儿,好半天过去,江归帆的发梢都干了,还是死一般的沉寂。
  是二哥开船找过来,才略微打破了这种莫名的僵持,他看江归帆身上的水,和江文州的脸色,已经把大致情况估摸出来,打圆场道:“都停在这干嘛。”
  又望向江归帆:“你身上的海水马上都要干了,先回去洗个澡再说。”
  江文州看他过来,没顾忌什么,瞪着他说:“老二,你老实说,这事你早就知道吧,跟着他们一起瞒我?还是说你赞同他们那么胡闹?”
  江玉林把几个人都扫了一遍,叹了口气:“这是我赞不赞同的问题吗……”
  “这也不是能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聊成不。”江玉林苦口婆心道:“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在哪里说不都一样。”
  江文州拧着眉又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先回去吧。”
  江玉林松了一口气,在自己船上坐了下来,姜潮生动了下,侧身牵住江归帆的手腕,从江文州船上下来。
  三条船开着分开,二哥先跟江文州走了,分开前小声嘱咐他们:“洗完澡,你们看着要不要过来……”
  江玉林的话,算是明晃晃的暗示,意思说最好是别过去。
  人的情绪都有个最顶峰的时候,过了那个劲,火气消下去一些,会好说话一点,别往江文州的气头上顶。
  江归帆还没想好,“待会再说。”
  开着船回去后,姜潮生没隐藏自己的情绪,整张脸都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舀洗澡水。
  卫生间很小,他放好桶没离开,扯着江归帆挤进去,脱掉他的湿衣服。
  “担心我吗。”江归帆任由着他的动作,对上视线,甚至轻笑了一下。
  姜潮生没回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的身上,反而问:“疼不疼。”
  “没什么感觉。”江归帆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我就知道你会那么说。”姜潮生咬着唇说:“我也知道你等会肯定会过去,我不反对,但我们要一起去。”
  “哥,别把我想那么弱好不好,我能接受,我都能接受,我没什么好怕的,不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我才会怕……”
  江归帆当然知道,事到如今,他不是不相信姜潮生的决心,他只是觉得……罢了,那些理由没有姜潮生的意愿重要。
  江归帆轻声一句:“好。”
  他们过去的时候,几个人都在客厅坐着,这个时候孩子都在上学,屋里就大哥大嫂两个人,外加上江玉林,三个人的神情都谈不上高兴,没什么说话声,尤其是江文州,桌子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把。
  看他们过来,还是陈锦勉强笑了一下,先招呼着:“你们……先坐。”
  说是聊聊,实则好一阵没人说话,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像陈锦这样关系远一点的,劝都不好开口。
  半响后,顶着沉闷的气氛,江归帆依次扫过他们,道:“大哥、大嫂、二哥,不管怎么样,以前还是现在,关于我的事,让你们费心不少。”
  “我知道我跟他……在你们看来荒唐,其实我犹豫过,你们都知道,前一段时间我让他走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分开冷静几个月,我们还是决定在一起,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不是头脑发热,不是觉得新鲜,是奔着一辈子在走。”
  江归帆的声音无比沉稳,落在姜潮生的耳边,像踩在了他的心跳上,尤其是一辈子三个字,他心动到不敢望过去一眼,安安静静的垂眼听着,听江归帆证明着他们的决心。
  “你们是反对还是接受,我都能接受,因为我改不了,抱歉了。”
  陈锦本来琢磨着怎么开口劝,江归帆最后的一番话,让她张了张嘴,把话咽了下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文州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合着我们都是害你对吧,看你这个样子,是压根不在意我们的态度,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是吧??”
  江文州板着脸,下最后通牒:“那我现在把话放着,你硬要跟他在一起,我拦不住你,你也别丢我的人,咱以后就别来往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姜潮生心跳停了一拍,果不其然,还是走到这一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拿断绝关系来威胁人,把断绝关系,当做逼迫人就范的一种手段,光是他小时候,就听到太多诸如此类的例子,仅仅败在这一句上的情侣,就不计其数。
  姜潮生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陈锦先缓和道:“你又胡说什么!别理他,他就是这个倔脾气。”
  江玉林也说:“大哥你至于吗,这才谈到哪到哪,那种话能是随便说的吗?别逼他了……”
  “我逼他!?他们在逼我!我现在说过几句话?他们听我的话吗?你听他说得那些话,是问咱们意见的意思吗?”
  “还我反对,我这就叫反对了?”江文州拍桌子,盯着姜潮生的脸,“姜潮生,来,你来,你敢跟你家里人说嘛?敢让他们知道嘛?你要是能打包票,你家里人都同意,我立马双手双脚的赞同!”
  “你敢个屁,你家里人不被气死!现在是情比金坚,来我问你们,到时候你的家里人,有个拿刀抵着自己脖子的,逼你们分开,你说你们分不分?嗯?你们分不分?!”
  有那么一秒,姜潮生真想掏出手机,依次给家里人打电话,少年人都免不了意气用事,别人一激,就忍不住想去证明,别得他不怕,可奶奶那边……
  姜潮生垂下眼帘,握紧了拳,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又无力的松开。
  江归帆也垂下眼,一言不发,他也在想,如果现实的情况,真的严峻到这种地步,还有往下走的可能吗。
  江文州的一阵质问过后,看没人说话,陈锦又开口打起了圆场,不过话里话外,也流露出两个男人不合适的意思。
  大体上是一些常见的理由,什么要不了孩子,老了没人管,外人说不好听的话一类的……但有一两句夹杂在里面,“尤其是像咱们这两家都有男孩,那小孩什么都不懂,就喜欢模仿,他们都喜欢他们小叔,保不齐也觉得新鲜……我们这当家长也怕啊……”
  客厅安静极了,即便有声音,也像沉重的闷响,一句一句,响得人什么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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