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饲养指南 第168节
霍羿也在其中,他身上带着羲灵亲笔手书,只等围救朔方郡后,将此信转交朔方将领,招揽军民投于公主名下。
但只有这一支队伍显然无法解决问题,所以谢玄玉在迅速调派兵马。黑鳞军素来军纪森然有度,短短两日,就整装待发一支队伍。
他要攻打邻近的一座叛军城池,一旦两边都烧起战火,叛军便应接不暇,无法再顾上朔方。
从前他并未趁天下动乱时发兵,如今这支队伍一出,便是昭告叛军,他东出之意。
至于羲灵,则带着九百人队伍北上。
朝堂派去送嫁妆的路线,只有她知晓,她必须跟随。
队伍只有九百人,不多,并非谢玄玉不发兵,而是一旦人数过多,在草原上浩浩荡荡,必然会引起敌戎注意,且不能出一点差错,一旦叫北戎兵马发觉他们真实身份,便会引火烧身。所以去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谢玄玉素来谨慎,也在其中。
然而上路后不久,天降暴雨,难以行路。
夏末秋初,夜里已有寒意,雨水带着刺骨寒意便团团袭来。
草原辨认方向本就困难,即便有熟悉草原的北戎内奸引路,仍旧容易迷道,他们深入腹地,在一处打转,耗费数日。
傍晚时,队伍休整,羲灵坐在马背上,听到身后交谈声。
将领道:“劫嫁妆到底不是明智之举,耗费时日已超过预期,当日公主一提,君侯便也答应,但怎可随公主胡来?”
羲灵转首,和谢玄玉遥遥对视上。
她策马到他身边,那将领一下闭上了嘴。
谢玄玉接过她递来的地图,上面已被雨打湿得斑驳。
他道:“军队按照地图上路线前行,却反复迷道,秋夜雨重,已是疲累之时。”
羲灵能听出他言外之意,是在说,可以原路返回了。
羲灵道:“队伍已经寻了数日,此时返回,前功尽弃。且送亲队伍行进地缓慢,他们必然就在附近。”
她顿了顿,“若是前线需要君侯,那君侯可先带兵离开。军队中有四十人是我的亲兵,留下他们,陪我探路即可。”
尚未得到谢玄玉回话,她已握住缰绳调转马头,去找自己的兵马。
将领眉心直皱:“公主脾性是不是太倔?”
一路上,公主是何反应,众人都看在眼里,即便风雨浇身,也没有抱怨一句,骨子里有一根韧筋挺着似的,只不停赶路,连入夜里也不歇息多久,自己带兵探路,但……也实在不听劝。
将领道:“天色渐晚,君侯若是要回,便赶紧回吧。”
谢玄玉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山坡尽头,道:“再等等,今夜是最后一夜。”
而,晚些时候,羲灵送回来消息,她找到了送亲队伍。
月明星稀,雨水已停。
山坡下,是北戎族一处小据点,和亲队伍停靠在那里。
帐篷外,用栏杆围起来一座小小的狩猎场,北戎人围在外面,看着狩猎场里中原人与野狼相互厮杀,以此为游戏取乐。
山坡上有一座风侵蚀而成的石壁,是一处天然遮蔽场所,军队就藏身在石壁后。
羲灵倾身,欲出去,被谢玄玉一下扣住胳膊拉回来,抵在山坡土堆上。
她身子在颤抖,将面颊凑到她面前,咬牙道:“谢玄玉,你的心是铁做的吗?看着那群畜生作恶无动于衷?”
谢玄玉听她开口便是逼问,道:“你有的你的行事方法,我有我的,此刻冒然前去,除了打草惊蛇,能有什么用?”
她眼中隐隐有泪珠打转,浮起一片绯红薄雾。
连日来,她都绷着一根弦,寄希望于找到送亲队伍,内心远不是看上去那样冷静,被逼到了极限,需要一个宣泄口。
谢玄玉看着她冻得通红面颊,握着她手臂的力道,慢慢松开。
她确也知道不可冒然出去,实在是疲累到了极点,静静靠在山坡上,没有再落泪,只是眼眶微红,麻木看着下方厮杀。
谢玄玉握紧刀剑,转身吩咐手下。
那边,负责押送嫁妆的北戎总领,吃饱喝足,在身边侍从搀扶下,踉踉跄跄朝着营帐走去,今夜可谓喝得酣畅,肚子鼓鼓囊囊,入帐篷,拉过被褥倒头睡下。
不久,外面传来巨大动静,整片大地仿佛在震动。
总领睡梦中,只听得厮杀震天,胡乱穿衣起身,醉醺醺跑到帘外,瞳孔一缩,一支飞箭穿破长空,直朝他飞来,倒下去前,模糊视野中,看到的是年轻主帅,慢慢收起长弓。
慌乱之中,有狼吠声传来。
“君侯,北戎人放出了群狼!”
谢玄玉下令追击,手中长剑砍杀扑来野狼,却听身后有迅疾风声,转过首,一只野狼扑来,血盆大口就在眼前张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从侧方飞来。
谢玄玉侧身躲过喷来血注,轰隆一声,庞然大物倒地,抬起头,与那箭射来的方向少女对视。
她道:“走。”
此番收获颇丰,截获马匹数千,辎重财物百车,而他们这一方,没有多少伤亡。
来时暴雨磅礴,回去时也是阴雨不断,庆幸暴雨,给他们争取更多时间,在北戎人发觉前,便得以离开草原。
谢玄玉一回军营,军官便围到马前,向他禀告他不在时,发生了什么。
前线传来军报,黑鳞军首战告捷,而上郡危机,也已解除。
他一一听着,抬首看向前方。
她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递给士兵。
从那夜二人对峙后,回来路上,她和他一句也没有多说。
谢玄玉这才注意到,她下马姿势不太对,右侧脚踝明显受伤,走路深一脚浅一脚。
羲灵已经回到帐篷。
没有外人在,她双手撑在桌边,轻轻吐出这几日压在心中的那口气。
不用看也知道,脚踝必定伤势严重,路上有雨水渗进去,就隐隐泛疼,可若路上就说出伤情,势必会耽误行军。
她回来,也没有召军医,实在不想用谢玄玉的一切。
羲灵坐在床边,身边摆放着药箱,从中拿出纱布,给脚踝上药。
不久,外面送来沐浴的水。
羲灵起身,正要解外袍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蜡烛摇曳,她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已经入夜,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的,只有……
她叹息一声,回到床边坐下,道了声“进来”,便见一只修长的手,从外撩开帘子,接着那人微弯腰,走进帐篷内。
原本还算宽敞的帐篷,因为他到来一下小了许多。
他目光落在自己脚上。
羲灵已经穿好鞋袜,双手搭在裙摆上,“君侯来找我,是问朔方郡相关事宜吗?”
谢玄玉视线抬起,缓缓落在她面庞上。
一片静默里,“噼啪”蜡烛轻轻爆出一个火星,静得连二人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在羲灵又一次询问,他才道:“那夜,多谢你。”
羲灵道:“君侯不必言谢,以君侯武艺,没有我相助,定然也能斩杀野狼,只不过是我出箭快一步,帮君侯一个小忙,不足挂齿。”
她微微一笑,起身朝着衣柜走去。
身后传来他的话语:“可没有如果。公主射出那一支箭,便是射出了,在下也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今日特来道谢。”
他有一道好听的声线,仿佛山涧回荡的清冽泉声,又天生带着几分慵懒。
羲灵从柜中取出一幅画卷,抱着走到他面前,将画卷放下,一幅城防图便徐徐铺展在桌上。
“这是建城图纸,我在出发前画的,既然要将新城打造成军事重镇,一些细节必须要注意到,我都标注在上面,请君侯过目。”
谢玄玉道:“是你画的?”
她事无巨细,从哪里可以设置地道,再到城墙怎么加固……都考虑到了。
谢玄玉一目十行看完,抬起头,在跳跃的昏暗幽火中,望向她。
世人常说,越是难以征服东西,越能激起人的征服欲,对于这样一位性格傲烈的女子,部下有劝他,将她纳入怀中的,有劝他绝对不可轻易信任的。
可谢玄玉看到她,心中涌起的,不是征服感,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少有人能入他的眼,女子,男子皆是。
可她敢在沙漠,拉下他的骏马与他对视,在军营,那么多双目光注视下,陈述利弊一步步逼他,都令他浑身毛孔都翕张开来,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势均力敌之感。
她承受着他注视,烛光在她眼睑上跳跃,如同振翅的蝴蝶。
相顾无言,她等不到她开口,终于张唇,声音轻柔:“君侯,我要梳洗了。”
她走到浴桶边,回身看着他。谢玄玉这才注意到,帐篷内还有浴桶冒着热气。
她见他不动身,挑了挑眉梢,抬起手去解发辫。
簪环一一卸下,放在了桌上。
“你不走,我便解衣服了。”
谢玄玉去拿桌上的卷轴。
“你还在磨蹭,我真的要脱了。”她伸手去解身上衣袍,外裙已然落地,鞋袜也被她甩到一旁。
她忽然停下,谢玄玉抬起头的瞬间,她人已到他面前。
一根绸缎带子被递入他掌心,带子另一头,少女胸膛轻轻起伏,皓白修颈延伸进下方,那里春山蓬蓬,弧度袅娜。
只要这带子轻轻扯开,有些不可忽视的东西便会展露在他面前。
她却往后轻轻一退,接着,所有的外裙如同流瀑般倾泻滑落,堆落在脚踝边,绸缎之下,是玲珑娇花般柔白娇躯,只剩下小衣做遮蔽。
可有时候,不遮比遮更加惹眼。
帐篷内热意,一下升高。
谢玄玉眼睫轻轻一颤,从始至终,只有她扯开衣襟一瞬,不可避免看到她身子,很快移开目光。他在她做出此举后,抬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