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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就在二人嘴唇马上就要触碰到时,病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托来人的福,他们这个即将完成的吻也被打断。
  闻简知被留在c城治疗,他的母亲唐吟担心闻简知在医院住的不舒服,电话里叫人送来各种生活用品和更换的衣服,顺便还请了一个护工。
  真是体贴周到。
  唐吟安排好一切回到病房,敏锐地注意到他俩之间奇怪的氛围,并未说什么。
  她缓步走到床边,和闻简知说话,他毫无反应,只知道抓着曲音,自顾自把脸埋进他脖子里。好似这样紧贴着他才有安全感。
  她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闻简知有没有把那些话听进去。
  被儿子忽视,唐吟表情变得失落。唐吟并没有像闻简知的爷爷一样把对他的厌恶写在脸上,虽然她心里可能也不太喜欢他,但至少她愿意维持着面上这份和平的假象,这就很了不起了。
  曲音自然也不会打破这份默契,现在就他们两个,曲音便主动出言安慰,干巴巴地说一句:“他会好起来的。”
  想了想又道:“医生说他虽然失忆,但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再留院观察几天,如果他后续情况好转状态稳定,就可以出院了。”
  他们之间能聊的话题就只有一个闻简知,自然而然,唐吟也说起了闻简知的事:“简知从小到大都很省心。我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
  她道:“更没想到,他会喜欢一个男人。”
  “他爷爷一直以他为荣,今天出了这事儿,又得知了你们的关系,他很生气。”
  这个不用唐吟说,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他想把简知带回去,但谁都知道,把这样子的他带回去也没有用,在你来之前,简知谁的话都不听,也不认识我们,他只认你一个。”
  “那您呢?”曲音问,“您不生气吗?”
  “我?”唐吟轻轻笑了一声,“生气有什么用呢。”
  “可以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她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曲音舔了舔嘴唇,道:“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些。我和他一起上班,相处了一段时间,就……”
  “那你……你有想过和他的将来吗?”
  曲音没有立即回答,他垂眸看了眼面前紧紧搂住他把他当抱枕的人,闻简知也在看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他们的话。
  风从窗外涌进,卷起垂地的白纱帘。
  闻简知后脑的发也被微风轻轻吹起,一股淡淡的香味随之涌入他的鼻腔。
  潮湿的苦涩中,带了点不怎么明显的甜味。是从闻简知身上散发出来的。
  曲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被这股味道扰乱了心神,曲音这才想起还未回答唐吟的话。
  “不管我有没有想过,”曲音说,“您现在和我说这些,就说明我和他是不会有将来的,对吗?”
  唐吟点头,轻声道:“对。”
  他道:“好,我知道了。”
  曲音抬起手抚平闻简知那一缕翘起的发丝,面上挂着温和的笑:“等他好了,清醒了,我会和他说结束的。”
  闻简知顺从地贴着他的手掌,问:“什么?”
  他好像没听懂。曲音对着他说:“没什么,不是在和你说话。”
  闻简知闭上眼,享受着曲音指尖划过他头皮的触感。
  “你倒放弃的干脆。”回答了她想听的话,她反倒很诧异。
  曲音弯起嘴角,自嘲道:“既然你们不喜欢我,我不放弃也没办法。”
  曲音能理解。
  从闻简知爷爷的反应就看得出来,他们对同性恋深恶痛绝。
  闻简知是被他的家人捧在掌心中守护着长大的珍珠,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一个路过的渔民占便宜捡了去。
  继续和他纠缠在一起,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唐吟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低头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半晌,“不是我不喜欢你。”她说,“孩子,我是为你好。”
  曲音怔了怔。这话是他听惯了的属于长辈的自负自傲之言,可她的表情,又和他看惯了的那些人的表情不同。
  他一时分辨不出真假。
  笃笃,身后传来两声敲门声,打断他们的对话。
  是唐吟安排的护工。
  护工拎着一个大背包:“唐小姐,您叫我带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您看看。”
  “好。”
  唐吟从包里翻出一件衣服,道:“病号服有些脏了,换一下吧。”
  她拿着衣服就想要给闻简知换,闻简知躲开她的手,默默搂紧了面前的曲音。
  排斥抗拒溢于言表。
  曲音:“……”他嘴角微微抽动,勉强克制住了脸上的表情,对着唐吟伸出手,道,“我来吧。”
  唐吟把衣服递给他,转身回避。
  失忆的闻简知十分之双标。
  轮到曲音帮他换衣服的时候,这家伙就十分配合乖乖照做。
  病号服都很宽松,穿在闻简知这个大块头身上却正好。病号服下面是他冷白的身体,没有丁点血色,像病恹恹的瓷器玩偶。
  拽下袖子,曲音扫到闻简知胳膊上的针眼,密密麻麻的很是瘆人,不知道打了几次。
  但奇怪的并不是针眼,注射的位置没有半点青紫,那一圈皮肤却变得皱巴巴的。
  像被泡烂了又风干。
  过敏了吗?
  曲音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摸上去,抚了抚那凹凸不平的皮肤,顺手按了按。
  他边按边观察着闻简知的表情,他面不改色,只顾着盯着曲音看,眉头都没皱一下。
  似乎不痛。
  既然不痛,那应该就没事吧。
  曲音也没纠结,手脚麻利地给他套上干净的衣服。
  这么折腾了将近一天,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闻简知现在不能出院,他这个情况是必须要有人陪护的。即便唐吟准备妥当又是自己留下又是请护工的,无奈计划再完美也敌不过现实,闻简知谁的账都不买,唯独就只认一个曲音。除了他,谁都别想碰到他。
  因此,不管曲音是否愿意,他都是陪护的唯一人选。
  赵朗吃完饭去了工作室一趟,傍晚的时候又返回医院,还在花店买了一捧新鲜的百合带来。
  他把百合插进花瓶里放到窗台上,对曲音道:“我今晚留下陪你吧。”
  曲音看了眼时间,回绝道:“不用,嫂子还在坐月子,你回去照顾她吧。”
  赵朗恋爱长跑六年,去年结婚,上个月小孩儿才刚出生,一大一小在家,现在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曲音拍了拍那张折叠起来的陪护床,说:“这里就这么一个能躺的地方,你留下也没地方睡。回吧,我没事的。”
  赵朗也没再争:“行,那我明天再来。”
  “好。”
  赵朗离开后,天边夕阳滚下去,夜幕降临,窗外很快漆黑一片。
  曲音拉上窗帘,遮去外头亮起的点点灯火。
  老实说,他也很想回家去。睡在自己的小窝可比这冷冰冰的医院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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