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眼睁睁地看着它烧成灰烬,救都来不及。
  悟还能将它当成一个只玩了一会儿的游戏,我却做不到,这些年我多少有在找它,没有一丁点儿线索。
  如果说有那么一刻,我认为费奥多尔是神,就是现在。
  我从他手里拿过卡带,推门而出,不同于翻找相册,这次我即刻找到了游戏机。
  在悟的房间里,扔得到处都是,没人整理。
  “这是新版。”费奥多尔跟在我后面,走进了房间。穿过门边时,他看了眼站在廊上的缘,并没同他打招呼。
  我凭借感觉,将游戏卡塞插入了最新款的游戏机里。
  屏幕上立刻蹦出古早风格的像素画面,“请输入姓名”
  我的手指在按键上犹豫,徘徊了一阵,输入了自己的名字。
  “小月小姐。”缘走进房间,好似他一直等在那里。
  我的意识清醒了些,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回头看他。
  “我会回来的。”我说。
  缘并未表露出怀疑我的神色,也未给出保证他相信我的信念。
  这些年缘一直在我身旁,我想我们都知道,坐在家主这位置上有多难,不做一些出了格的行为,是活不下去的。
  禅院家是贪杯,加茂家是风流,五条家……大概是懒惰吧。
  就连这时候,也想休息。
  我没有选择外形,按下确定键。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抓住了手柄,我惊诧地看去,眼前场景已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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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湿的空气,足以使人捂住鼻子的气味,行过身后的人猛地撞了我一下,我看了过去,得到了自以为凶恶的眼神。
  声音来到了我的耳朵里,好似是错觉,我感到身体在摇晃。
  这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挤满了人,大约有几百,或是几千,一下是数不清的。
  不是窟卢塔族的所在,这是哪里?
  费奥多尔,他又耍弄了我。
  每每如此,结局到底还是来到,因此我一直容忍他的存在。就像我接受了这世上存在数不清的丑恶一般。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应该是我和我一起进来了。
  我高声喊出他的全名,得到了响应:“吵死了!臭婆娘!”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在他话音落下时,我失去了平衡。不止是我,所有人都朝同一方向倒去,和装在罐子里的巧克力豆差不多,有人摇一摇,巧克力豆就在盒子里四处乱飞,不成秩序。
  “都要死啦!”方才那人高声吼道:“让我睡个清净觉吧!”
  “噢,你才是最应该闭嘴的那个!”
  随着第一拳挥出去,人群走向混乱。
  他们加快了缓慢的步伐,一股脑地涌向同一个方向,那里应该就是出口。
  人们就像是要逃离地狱般,在东摇西摆中往那地方行去,再次之前,他们似乎也已走了许久。
  但有一排身着士兵服的人,阻拦了他们的去路。
  这没有难住我,但当我爬上楼梯时,才意识到,我也被这气氛裹挟住了,众人的思潮将我吞没,我甚至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下方乱作一团,此处也同样。身着华服的人们匆忙奔跑,被裙尾绊倒,相互踩踏,放声尖叫,要叫得他人的耳膜破裂。
  是一样的,前方与身后,左边与右侧,每个人都没法逃过这般宿命。
  死并不可怕,但痛苦地死去很可怕,每个人都想要少受一些折磨,祈求着在谁梦中结束一切。
  我见过类似的场景,在横滨,还在…..
  脑袋有些疼,又开始疼了。它最近疼得过于频繁,到了要吃止痛药的地步。
  前两天去探访禅院家时,头也很疼。
  两个我喜爱着的女孩失去踪迹,禅院家全员用自己的血浇灌了这片土地。
  打扫的人可够呛了。
  早有预兆的事,禅院家被除名,另外两家也不能长久了。
  那个用着夏油杰的外表,曾经的加茂家家主或许会背上所有,加茂家落败,悟被封印。老头老太们总该高兴了。
  但事情还在继续。
  日益增长的野心,持之以恒的执念,是要重新构建世界的格局。
  以前,好像也发生过一样的事。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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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堵住了出口,海风的气味落在鼻尖。我继续往前走,沿着楼梯往上,吵嚷声传入耳膜,没人在意无端闯入的我,他们在争吵,用力拍打桌子,大声说话以传达自己的主张。
  比起死,被人反对是更烦心的事,只要有人挑起他们的争斗欲。哪怕快要死了,也会拔掉氧气罩,喊出羞辱的话语与最恶毒的诅咒。
  就和咒术界一样。
  我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在最富丽堂皇的地方,耸立着最为壮观的血海尸山。我得踩过了无生气的有机体,才能移动距离。在厚鞋底下,是僵硬抑或柔软,是舒适还是疼痛呢。
  他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我也一无所知。
  这里发生了什么?惨烈的战斗,互相厮杀,人们是为了什么才对彼此刀剑相向?
  钱财和权力,肯定不会有其他的了。
  需要靠伤害他人才能满足的自尊心,并不能称作自尊。
  我好似漂浮在梦境之中。
  咒灵与诅咒师是不同的,经年累月下来,我已完全忘记了这点,此刻却是多少想了起来。
  咒术界向来鼓励使用肉身作为武器,其次才是咒具。咒具中,又以近身战使用的为最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知晓自己的罪。
  很多人忘记了,几乎没人记得。
  那停留在手上的痛楚,随着消灭得越多,在心里填积得越厚。像果酱,像蜡烛,要煮上很久,才能成形。像雕塑,像陶瓷,是人一点一滴凿刻并揉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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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层的摇动还是迟缓的,到了这一层,我不得不按着墙边的扶手走两步就会飞起一会儿,天花板在渗水,地毯都湿透了。它一滴滴落下,速度慢到能影响人对时间的概念。
  相似的场景在我眼前重迭。
  真的,这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去到过被死亡笼罩之处,但不是横滨,也不是在游戏里……
  那是更为真切的存在,更为靠近的距离。
  台阶上的门是开的,无人把守。雨水打进精雕细琢的大门,我走得匆忙,将双手按在沉重的门上,将它推开了。
  高耸的落地窗外映照着蓝天,两个人坐在两把椅子上,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正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茶杯旋转,游乐场里的茶杯,手边的茶杯。冷彻而甜美的声音贴在我的脑后。
  ——不,不是。
  剧烈的疼痛要刺穿我的脑袋。
  风刮我的脸,更强烈的痛感唤醒了我。
  天暗沉得要倾塌,风与雨打在我身上,肆虐着、咆哮着,堪比拳头,砸在坚硬的石块上。
  再没有能向上攀爬的楼梯了,这里大概就是终点。
  视线并不很清晰,倒也不算模糊,我能看清,大到能踢足球的甲板上,站着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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