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赵商絮看看自己吃了半碟子的荔枝,有些心虚的起身,“表姐坐这儿吧。”
苏扶楹轻笑笑,摇首道:“公主坐吧。”
表姐妹谦让,那厢平嘉皇后招手,道:“阿絮过来,与母后说说话。”
赵商絮抿抿唇,看了眼哥哥,提起裙摆朝母后走了过去。
苏扶楹遂也在绣凳坐下了。
荔枝汁水丰盈,美人指如削葱,根根纤细白皙,汁水顺着指缝流到掌心,总是带着些颓靡之色。
余光里,那道身姿笔直的身影,目不斜视,未曾投落一丝目光来。
苏扶楹唇轻动,侧首道:“太子哥哥尝尝这荔枝。”
赵徵今日着衮服,青裳红裙,这样清丽的颜色,却也压不住他身上那股子不近人情来。
闻言,他浓睫微侧,漠然道:“你自己吃吧,我不喜食甜。”
瞎话张嘴就来,方才赵商絮递给他的那颗荔枝是喂了狗不成?
难为他编这蠢话来搪塞敷衍她。
苏扶楹面上端着温柔笑,兀自吃了指尖捻着的饱满荔枝,满口清甜。
赵徵不要她献殷勤,可她有所求,便少不得放下些脸面,殷勤备至。
“听闻太子哥哥近日领了差事,扶楹还未恭贺呢,正好今日端午,这只趋避邪祟的香囊,便当是我给太子哥哥的贺礼吧,还望莫要嫌弃。”
苏扶楹说着,自袖袋里掏出一只青玉色的香囊,双手递给他。
到底是姑娘家,抬袖间香气馥雅,姿态小意柔情,就那样目光温柔的望着他,等他来接。
平嘉皇后在旁,瞧得心里满意,姑娘家柔些,再是铁石心肠的男人都得心软。
香囊送了,睹物思人,少不得时常想起,再磨些时日……
“我有了。”赵徵淡声道。
骨节分明的手,似珍而重之的从袖袋里摸出所藏之物,慢条斯理的挂在了蹀躞上的白玉旁。
——是一只盈粉的香包,绣着姑娘家喜欢的海棠,下缀五彩丝线的流苏,很应端午寓景。
苏扶楹神色一顿,递出去的动作僵住了。
稍远些软榻上坐着的平嘉皇后,神色倏然一变,语气严厉训斥:“你是太子,什么狐媚子的东西也敢戴在身上,成何体统?”
赵徵抬眼,面容正色道:“这是华缨所赠。”
殿中,几张脸上神色皆怔。
“她祝我端午安康。”
尚不知送了人家一只香包的华缨,此时正赖赖唧唧的躺在床上,抠不起来。
“我今日乏累的紧,不想出门。”华缨抱着小被子,体面道。
“赵记的卤煮,陈家的樱桃煎,还有东桥的滴酥,你不想吃吗?”华敏坐在她床边,掰着手指头数,眼巴巴的看着她。
华缨想了想那滋味,道:“你回来会给我买的。”
华敏:……
她垂头丧气的出来,院中坐着逗鹦鹉的徐九涣毫不意外,厚颜道:“大侄女儿,借大伯些压岁钱用用。”
院子里安静了。
华缨闷着脑袋在床上赖了片刻,爬起来换了身轻便束袖口的衣裙,抱着大刀出屋练刀去了。
时辰尚早,刚用过朝食没多久。
日光和煦又安静,穿过枝繁叶茂,落在飒飒踏踏的姑娘身上。
院中伺候的小丫鬟们纷纷跑出来瞧,好不赞叹。
大刀扫过繁茂的枝叶,一簇开得正艳的石榴花朝檐下站着的几个丫鬟飞去!
“啊……”
“小姐……”
几声惊讶,慌手慌脚的接住了那枝石榴花。
最后一招式罢,华缨利落收刀,纤细的身姿柔韧,一双眸子似水洗过,晶莹黑透。
她呼出口浊气,笑盈盈道:“今日佳节,几位姐姐忙完便回家过节吧,端午安康。”
“多谢小姐。”
去大相国寺看热闹的徐九涣二人,是在晌午前回来的。
还未进院子,便听见了华敏清脆的喊声——
“阿姐!快来!”
华缨坐在堂屋轩窗下的软榻上自个儿对弈,闻声,脑袋探出去瞧,却是没见着人。
她侧身穿上鞋子,边往外走边整了整裙摆。
晌午日光刺眼,晒得人发晕。
华缨往外走了几步,正欲迈出堂院,就见外面她爹爹似是撵着什么,阿敏抱着满怀的吃食哈哈笑。
“这莫不是个蠢蛋?”徐九涣皱眉道。
华缨歪着脑袋仔细瞧了眼,那团白绒绒的……是幼犬?
她想了想檐下舔毛、威风凛凛的鹦鹉,只觉往后日子要鸡飞狗跳的热闹了。
几息间,二人走近。
华缨蹲下身,想要摸摸那玉雪团儿。
“阿姐!大伯给你买了只幼狮回来!”华敏欢喜道。
闻言,华缨手顿住——
这……是狮子?
“不咬人,”徐九涣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汗说,“还是只喝奶的小东西。”
华缨‘哦’了声,手掌落在那团白软的毛上轻轻摸了摸,便对上了小白狮蓝宝石的眼睛。
很干净,像是雨后晴空。
“嗷呜……”小白狮歪了歪脑袋。
“它可是饿了?”华敏也蹲下瞧,好奇道。
徐九涣用帕子扇风,使唤人:“去买只下奶的羊回来,总不能饿死它。”
华敏乐呵呵道:“好呀,它喝奶,我吃羊肉串!”
华缨:……
徐九涣:“且说好,我嫌那羊腥膻,我不去买。”
“我……”华敏刚张嘴,便被大伯使了两个眼色,粉唇嗫喏下,机灵道:“我怕羊呢。”
两人一道看向了华缨。
府中的下人备好端午宴,华缨便谴了人回家过节去了。
这府上一时半刻的,还当真是找不出个得手使唤的下人来。
“刚出生的小畜,可食米汤。”华缨恍若不知,抬眼认真道。
徐九涣、华敏:……
端午饭只他们仨,便也少了许多规矩。
用过饭,华敏跑去跟华缨挤着软榻上,一同看闲书吃小食。
“若是日日能这般悠闲就好啦~”华敏晃着脚丫说。
华缨从话本子上抬眼,眼睛里又几分使坏,道:“祖父说,后日教考你们功课。”
华敏气得瞪她,委委屈屈的抬手捂住耳朵,“听不见……”
日光渐西斜。
正房里午歇醒来的人,难得舒展筋骨,使唤人研磨,“来,给你俩做幅画。”
父女仨日光悠闲,宴散回府的几人,面色却是不佳。
苍邬院。
宋喜脱了繁琐沉重的朝服,又坐去梳妆台前拆卸发钗发髻。
徐士钦也将身上的袍子脱了,拧了凉帕子擦了擦脸,侧首朝屏风内室问:“你可要帕子擦脸?”
“擦个屁!”
传出的声音恼道。
徐士钦眼皮一跳,“不可说粗俗之言。”
他说着,拿起凉帕子进来,便见妻子散着一头青丝,脸色委屈又恼怒的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