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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平嘉皇后自认非是愚笨蠢才,可走到如今这步,竟是觉得有心无力,背后生凉意。天家无情,昌隆帝如此,她生的太子亦是。
  那她呢?
  她长久以来,又在处心积虑什么?
  当夜,平嘉皇后起了高热。
  宫人禀报到尘光殿,昌隆帝听了,淡淡道:“去唤太医就是。”
  太医到福宁宫时,赵徵也过来了。
  福宁宫的嬷嬷却是将他拦在了门前,“殿下,时辰不早,您早些歇息吧。”
  赵徵没说话,看着宫门在面前关上。
  近三更天时,太医方才从福宁宫离开,宫人将他送出来,见着赵徵,有些无措的福身行礼,“请殿下安。”
  “母后可还好?”赵徵问。
  “太医说,娘娘这是心口郁结,急火攻心方才起了高热,待服了汤药便会好。”宫人道。
  赵徵轻颔首,“你关门吧。”
  宫人小心翼翼的觑一眼他的脸色,方才垂着脑袋将宫门慢慢关上,到底是没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划上门闩。
  宫道甬长,赵徵朝外走,他的身影被月色拉得很长,行至宫灯下时,又倏然很短。
  片刻,他站在重重殿宇之中,恍惚间有些不知归路。
  他自幼便知,他的亲缘淡薄,母妃关切他的功课,却是不会问他与王叔家的兄弟们在学宫读书可和睦,可有人欺负他?父王当他是皇祖父疼爱的皇孙,教导他如何讨好皇祖父,那些孺慕之情,又有几分的真?
  赵徵回首望行来的路,飞鸟越过宫檐,角落的宫铃叮铃轻响了声,声音清透悠长。
  翌日,天将蒙蒙亮。
  一大早的,姚明山从府里出来要去军营。
  “二表哥!”
  华缨兴高采烈的脆声喊。
  姚明山给这一声险些吓得趔趄,扭头便看见了骑在马上的华缨正朝他招手。
  “等我呢?”姚明山问。
  华缨点脑袋,模样乖巧,催马走近。
  “你这一大早的……”姚明山微眯着眼瞅她,啧声道:“给人瞧见了,还以为你退了与太子的亲事,是瞧上我了呢。”
  华缨退亲之事不过一夜,便传得满城皆知。
  姚明山昨儿回来的晚些,都听得了几句闲话。咳……他娘说的。
  “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主意会这般大,徐家对这女娃当真是宠惯,若是宴上官家以为她嫌弃太子而盛怒,莫说是她,就是徐太傅、徐家满门都得受牵累。”姚三夫人如是说。
  姚明山却是不觉得。
  他总感觉,昌隆帝是在剪太子的羽翼,华缨退亲,于他是好事。
  “二表哥喜欢我?”华缨歪了歪脑袋,目光纯净的问。
  这样直白赤裸,姚明山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华缨耸了耸肩,“看吧,你是我哥哥呢。”
  姚家和徐家确有亲上加亲的意思,但那是阿敏和世子姚明琢。
  华缨上回听湘表姐说罢,回家还偷偷问过婶娘,两家确有结亲之意,只如今阿敏年纪尚浅,要等及笄之年再行商议,武定伯夫人也同意了的。
  华缨没让人去喊湘表姐,自个儿跟着姚明山驾马跑去了军营。
  此时尚早,日头初升,演武场上兵卫正操练,个个儿光着膀子,衣裳乱七八糟的搭在武器架上。
  华缨跟着姚明山过来时,滴溜溜的眼睛在那健壮的胸膛间穿梭,好不愉悦。
  有人红了脸,想去穿衣裳。
  华缨小手一抬,白皙的小脸严肃又认真道:“不必穿,我什么没见过?我什么都见过呢!”
  那人:……
  姚明山憋不住的哈哈笑,又粗声道:“大老爷们儿的羞什么。”
  华缨在营中待了一整日,看着将士们操练,练拳脚,也练刀。
  傍晚,操练结束,有人笑喊着请华缨比试一场,华缨没应,跟着姚明山驾马回城。
  “我送你回府?”进了城后,姚明山说。
  华缨小眉毛动了动,问:“我用得着?”
  “臭嘚瑟。”姚明山骂,又问:“明儿可还去?”
  “不去了,”华缨想了想,说:“明儿我想听说书。”
  路过姚家时,与姚明山挥手道别,华缨催马慢悠悠的继续往前,在摊子前尝了石榴酒,买了羊肉炊饼,还去飞仙楼吃了蟹酿橙,东坡肉,酒足饭饱回了府,用一张热乎乎的羊肉锅盔哄了祖父十两银子体己钱。
  翌日,华缨换了身漂亮的石榴裙,额上画花钿,唇擦口脂,又欢欢喜喜的出府玩儿了。
  困顿在书卷中的华敏羡慕得眼含热泪。
  宋喜眉微蹙,若有所思道:“我怎觉得,泱泱这模样在何处见过呢?”
  埋头做功课的徐华宋:“与大伯如出一辙。”
  宋喜神色顿时恍然大悟。
  就说眼熟的紧吧。
  华缨出府来,就见姚宝湘等着了,与她昨儿堵姚明山时的模样,可谓是一斑。
  “去哪儿玩儿啊,都不喊我。”姚宝湘坐在马车里,抬着下颌骄矜问,又埋怨似的嘀咕:“若不是二哥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华缨眨眨眼,打发自家套好的马车牵回去,拎着裙摆跑过去上了姚宝湘的马车,甜滋滋的道:“听说书去啊。”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往西去,行了足有半个时辰。
  姐妹俩下来马车,姚宝湘环顾一圈,问:“这是哪儿?”
  汴京闺秀们虽是平日出行无碍,但常去的地儿,也不过是汴京出名儿的胭脂坊,首饰银楼和酒楼。这边太远,饶是姚宝湘都没来过。
  “西市。”华缨说着,拉着她进了一间楼。
  堂中坐着许多人,说书先生正妙语连珠的讲一则狐妖与书生的故事,底下堂客们听得聚精会神,几个堂倌儿穿梭在桌椅间,不时的给客人添茶倒水。
  二人一进来,堂倌儿将人上下打量了眼,立马殷勤招呼道:“二位客官可要去楼上?”
  “要个雅间儿,茶要新茶,先生要个嗓音温润的来。”华缨说。
  “是是是,小的记下了,二位楼上请。”
  厢房布置得很雅致,软榻铺的是蜀绣,窗棂也别出心裁的用竹节,玉白的熏炉香烟袅袅,是股子跟清香的气韵,像是茶香。
  姚宝湘环视一圈,“我都不知,竟有如此之地,老实说,你如何知道的?”她虎着脸逼问。
  华缨将熏炉盖放好,笑眯眯道:“我爹爹可是徐九涣呢。”
  姚宝湘:……
  也是。
  这汴京城中,还有谁能比徐大伯恣意快活呢?
  片刻,堂倌儿叩门来送茶水,身后跟着个身穿青布衫的郎君,身无华饰,清隽端方。
  华缨看他,姚宝湘也看,两道目光灼灼,但无亵玩之意。
  堂倌儿将茶水放下,与两人引见了说书先生便退下了。
  留在屋里的郎君,被华缨二人瞧得神色微顿,握着书的手朝她俩拱了拱。他读了几个书目,问:“不知二位小姐想听哪卷?”
  华缨看向姚宝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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