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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姚宝湘勾着端庄拎裙摆的华缨的手臂,与她说笑话儿,“姚明牧也想来呢,但他要上学堂,昨儿还撒泼打滚儿的说要告假,给大伯揍了哈哈哈哈……”
  姚家这仨兄弟,华缨都熟,大表兄稳重,二表兄仗义,豪气云天,三表兄却是纯良天真些,像是快乐的米糕。
  华缨听得不禁唇角抿笑,忽的抬眼,在那高耸入云的石阶之上,看见了一道身影,霎时脚步一顿,心口乱了呼吸。
  是赵徵。
  他今日穿了件墨蓝圆领斜襟袍子,站在半山腰处,那双眸光平静的望来,好似沉沉暮霭。
  姚明琢几人也看见了赵徵,连忙行礼,“官家万福。”
  华缨好似方才惊醒般回神,眉眼敛起,垂首仓惶福身。
  果真,还是不适应的。
  撒野惯了的人,哪里会在一朝夕间敛起本性?
  可她与赵徵之间,唯有她去适他。
  “平身。”
  自上一道声音传来。
  气氛僵滞又尴尬,姚宝湘脖颈僵直,都觉得那日与赵徵同桌而食,好似黄粱一梦罢了。
  她尚且如此,那泱泱呢?
  想着,姚宝湘偷偷转着眼珠子去看华缨。
  华缨垂着眉眼,脸上无甚神色,澄明的日光下,那额间的花钿衬得这张脸愈发的娴静无色。
  “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徐大小姐。”赵徵望着那下阶上站着的人道。
  姚家几人面面相觑,“泱泱,我们去上面等你。”姚明琢说。
  华缨‘嗯’了声。
  华敏不愿走,小眉头皱着,看看上面的赵徵,又看看她阿姐,最后还是被姚宝湘拽着走了。
  山野幽静。
  二人一上一下的站了良久。
  华缨垂落的目光里,墨蓝的衣摆被风卷起,那双腿脚停在了她面前。
  指甲掐进了掌心,华缨抬眼,笑着问:“官家要问何事?”
  赵徵平静的望着她灿若芙蓉的脸,片刻,启唇问:“书信可有收到?”
  “书信?”华缨作势想了想,“近日是收到几封书信,可都是无落款名讳,我当是谁玩闹,还未拆开瞧过,殿下怎知书信?”
  她语气恰到好处的惊讶,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双眼睛却是安静极了。
  先前未收到只言片语的回信,赵徵想,她只是忙,后来又想,她许是未得他什么承诺,生了怯意,可是至此时,亲眼瞧着这双眼睛,赵徵忽的明白了。
  她将他划在了楚河一端。
  这些时日压抑的欲念,在此时如出笼的猛兽,赵徵袖袍下的手隐隐发颤。
  “啊……是官家让跟着我的人禀报的吗?”华缨恍然似的说。
  “徐华缨!”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落下。
  华缨未合上的唇瓣轻动了下,脸上堆叠的笑意缓缓落下。
  赵徵不让她装傻充愣,非要将二人之间那层纸窗撕开,无论多不堪,他都要瞧得真切,半分体面不留。
  华缨有些疼,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一道口子,又好似,她是那纸窗。
  “你那日说的心意,可还有半分?”赵徵问。
  比半分多,华缨心想,赵徵可真谦虚。
  “那书信为何不敢拆,为何不敢回信?”赵徵又问。
  华缨看着他,那双眉宇间好似山高雾浓,她未曾听过他这般语气,很平静,却是隐隐又云雷缠着,让人无端生出些寒意。
  华缨脑子里忽的冒出了‘伴君如伴虎’这话。
  他方才在那位置上坐了两月,已然染了帝王习气,可她从不觉得,什么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都是放屁!
  “官家想要我说什么?”华缨问,她脸色冷了下来,“官家高居庙堂,我坐乡野,若非我祖父乃是当朝太傅,官家可会多瞧我一眼?我徐家满门乃是官家朝臣,侍奉君主忠心不二,如今官家顺利继大统,何必劳官家以姻亲借势?”
  她一字一句,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往人心口捅。
  赵徵脸色沉得可怖,“你再说一遍。”
  华缨:。
  第68章 臣愿往。
  都说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华缨目光灼灼的看着赵徵那双生气的眼睛,很奇怪,连月的害怕与担忧,在这一瞬间却是遍寻无踪。
  她向来在他跟前放肆,撩拨逗弄的事也没少干,可赵徵也不知是有意纵容,还是……旁的缘故,总是显得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方才的违心之言,开口时便是为了逞一时之气,可此时,华缨也说不明白,为何忽的想看看他发脾气。
  “殿……官家莫不是被我踩到了痛脚,恼羞成怒?”华缨问。
  赵徵看着她,那双眼底的情绪逐渐从阴沉变得失望。
  华缨心口忽的沉了下,唇瓣嗫喏,正欲开口,便听赵徵道——
  “徐华缨,你当真是无心。”
  秋风卷起丝缕的木香,宽袍墨蓝的衣袖擦过华缨的披帛。
  她脚尖轻转了下,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朝山下走去,秋风猎猎,那道孤傲的身影行过几道弯石,便瞧不见了。
  而手她里,被塞了一只沉香木匣。
  华缨心口坠得紧,不知是因赵徵那句失望至极的指摘,还是因手中沉甸甸之物。
  赵徵,竟是将皇后凤印给了她。
  一整日,华缨魂不守舍,脑袋好似趴在了赵徵身上下山了似的,她干巴巴的扯着笑,陪着表姐们登高处,插了茱萸,傍晚时分回府,安静下来,神魂逐渐归位,迈进春居堂,却是见正房的门开着,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们忙进忙出。
  华缨走过来,便听他爹爹喋喋不休——
  “厚棉被要带着,仔细将我冻着了,捂手的小金炉也别忘了。”
  “吃食不必带太多,外面的酒楼也很好吃。”
  “老头儿该是要给我带银子的吧,总归是不能让我风餐露宿……”
  “要出门?”
  华缨进来,看着乱糟糟的屋子和地上摆着的五口漆红大箱子问。
  “回来啦,”徐九涣咬着颗红果看过来,说:“今儿老家传了信来,说是你堂祖父身子不大好,你祖父看过信,求着让我回去瞧瞧。”
  华缨怔了下,无暇戳破他这话里的吹牛,问:“回晋陵?”
  “咔嚓!”徐九涣咬了口脆生生的红果,含糊应了声,又道:“汴京与金陵相隔千里,这一去,过年我未必能回来呢,压岁银子别忘了替我要,都攒着等我回来花……”
  当真是操心的紧。
  华缨站在屋里,耳边爹爹絮絮叨叨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唯有袖中那棱角分明的匣子沉甸甸,也格外烫手的紧。
  华缨看着绿稚姐姐带着两个小丫鬟忙得脚不沾地,片刻,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胸口好似长了蝴蝶翅,扑棱扑棱的忽闪,她幽幽出声说:“我也去。”
  徐九涣说了一半,忽的卡了下,“啥?”
  反应过来,他故作为难道:“你是大姑娘了,不好再像小时候那样黏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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