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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她等了很久,久到……她有时也在想,孟固安能否活到她来寻仇?
  若是他轻易的死了,岂不是憾事一桩?
  华缨想啊想,此时此刻挥刀而上,心底却是惊得可怖。
  她见过孟固安的刀法。
  同样,孟固安也知晓她的。
  华缨好似知道了阿娘是如何死在了孟固安刀下。
  太师傅说,阿娘是十二岁时拜在他门下,可十二岁之前呢,又是何人教授她刀法?
  华缨没换刀法,过往所练的一招一式,在此刻须臾,对着的刀擦过火星,二人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冷冽。
  副将不知华缨为何朝着孟固安冲,姚明山也不知道。
  但他又好像知道些什么,银枪没越过那二人分毫,只是将周遭的北狄士卒杀尽了。
  阴沉的天,始终未见晴日。
  半晌,乌蒙的天上飘雪,覆在那血肉横尸上。
  华缨身上伤了几处,殷红的鲜血透过衣裳,唇色渐渐淡了。
  孟固安不屑轻嗤,“你便是徐鉴实说的,来杀我之人?”
  华缨唇紧抿着,被汗水浸湿的眸子乌黑透亮,紧盯着他的招式。
  她学武十几载,还未这般被谁伤过,有些疼,她想阿娘了,那时,阿娘又是有多疼呢?
  “泱泱!小心!”
  姚明山忽的喊!
  华缨躲闪不及,却是没有意料之中疼意朝心口刺来。
  那柄一臂宽的玄色弯刀,竟是将横贯而来格挡的素木银枪削断了!
  是姚明山。
  华缨霎时眸底猩红一片,脸上遏制不住的愤怒。
  她是知晓的,姚明山有多宝贝他这杆银枪。
  “孟固安!”华缨咬牙,一字一顿的喊。
  孟固安耷拉的眼睛看了她片刻,又朝姚明山扫了眼,好似明了什么似的轻笑了声。
  再抬手,刀风却是朝着赤手空拳的姚明山去了!
  华缨只觉霎时汗毛直立,刀风跟着他追去!
  刀尖擦着姚明山的胸膛挡住了那柄宽刀,一路擦过火星,竟是被孟固安压着力朝姚明山胸口压去。
  “走!”
  华缨喊,声音不觉哽咽了。
  姚明山额前汗湿,这不过顷刻间的空档,竟是手握弯弓,羽箭搭弦!
  孟固安眼皮一动,手中的宽刀飞起,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天灵盖劈去!
  出征前,华缨问姚明山怕吗。
  那时他不屑。
  马头跟前,犹如雷劈似的宽刀。
  此时他亦是。
  姚明山不惧生死,他要孟固安死。
  沙场之上竟是以命厮杀的将士,他与旁人无甚不同,姚家,没有贪生怕死的逃兵。
  忽的,眼前那道如霞光似的身影飞掠而过,竟是华缨飞身将孟固安踹下了战马!
  二人在尸山中搏击,刀影重重。
  “咻——”
  飞羽射中了孟固安挥刀的手臂。
  华缨紧追了一刀劈去,霎时便见孟固安手臂鲜血直冒。
  那双眸子沉了!
  孟固安以刀冲起半身,朝着再次搭弓的姚明山劈去!
  军中常说孟固安武艺可怖,力大无穷,手中玄铁刀可劈开人骨。
  但传言历时弥久,如今军中将士,无几人见过。
  “姚明山!”
  刀与箭几乎是同时——
  咣当一声。
  飞来的弯刀将那宽刀击得偏了几寸,姚明山肩上的盔甲竟是生生被劈开了,鲜血涌出!
  而那支飞向孟固安的羽箭,偏离心口,没入了孟固安胸膛。
  忽的,铿锵有力的马蹄声逼近。
  华缨回首,见那踏冰河而来之人,倏然红了眼睛。
  总有人乘风来,乱了往日的沉稳。
  华缨看着赵徵倏然变了的脸色,也看见他抬手,身后将士朝她而来。
  “救姚明山!”
  华缨张口时,不觉呜咽。
  赵徵没说话,朝回首请命的暗卫颔首。
  帝后同命。
  第79章 你是赵徵,还是官家?……
  华缨脱手的弯刀,是被宝马叼着捡回来的。
  暗卫将重伤的姚明山带上马背,驾马离开。
  华缨握着刀,身姿似游龙,飞快朝地上撑着宽刀站起的孟固安劈去。
  她甚少用这游龙二式,太师傅说,莫要招摇,华缨记着呢。
  弯刀泛着银色冷光,劈在了孟固安肩上,如他那柄宽刀一般,华缨的弯刀亦有削铁如泥之力,刀刃刺进血肉,那满头华发之人力有不逮似的,一寸寸被逼得跪下。
  华缨全身的血都安静了。
  她好似看见了那样漫雪纷飞的冬日,亦有如她的女子与眼前之人对阵。
  阿娘不知孟固安为何投敌,最终亦死在了孟固安刀下。
  他给了阿娘新生,也送她死去。
  华缨不想问他,杀妻弑女,投敌叛国,皆是为何?她不想知道。
  手中的刀,报复似的,一寸寸的砍伤他的肩膀手臂,直至那双手,再也提不起刀。
  孟固安浑身是血,散着银发,没了那股子仙风道骨的劲儿,像是个疯子。
  他问华缨:“你可知你一身力气从何而来?”
  华缨面色平静,朝他胸膛一刀,将那没入的羽箭也砍断了,“北狄。”
  她语气寻常。
  孟固安脸上的神色却是僵滞了瞬。
  华缨自幼,力气便比寻常小孩儿大。
  绿稚姐姐担忧她擦拭阿娘的大刀会摔了,可她抱得稳稳当当呢。
  爹爹说,她这身筋骨力气,都是随了阿娘。
  都说血脉相承,那她阿娘的力气随了孟固安,孟固安又是随了谁?
  那日尹老将军状似无意的一句闲话,华缨方才恍然。
  边关数年易主,而边关的百姓若是有两国互通情意之人呢?
  孟固安幼时便丧母,父亲待他也并不亲近,嬷嬷说,因他长得像母亲,父亲瞧见他,难免伤怀。可是后来稍长大些,孟固安方才知晓,嬷嬷说的话,皆是哄他的,他是杂种,是孽畜,是众人眼中的耻辱,他懂了家族叔神色中的鄙夷与嫌恶从何而来。
  可被北狄掳走,母亲也是不愿的。
  被父亲救回来时,腹中便有了他。
  父亲说,母亲也曾寻短见,可是被他救下了,十月怀胎生下了孟固安,可惜,还是没熬住人言,自尽了。
  孟固安对此事早已耳闻,是以,在听那似忏悔般的话,他心中竟是激不起半分涟漪来。
  孟固安恨孟家,也恨那些嚼舌根的人,更恨护不住妻儿的父亲!
  之后,他因武力战胜家族其他人,接替父亲,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边关守将,也冷眼看着那被遗弃的两关弃儿。
  风吹过,那桩藏在孟家的他的身世,不知怎被金銮殿上坐着的人知道了。
  总有人为世道不容,比如他。
  成禧帝要他死,说是可保全他家族。
  可他孟固安凭何就该死?!
  若仅有一人能活,那便来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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