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那人还没进门,慌乱的声音就传过来:“不好了,不好了王爷!”这府兵三步并作两步到了我们面前,倾身跪下:“城郊的军队听闻擂台变故,找上门来,如今,已经将府衙重重包围了!”
  “这么快!”我倒抽一口冷气,“你们告诉他们‘铁面’是桓王了吗?”
  “说了!”府兵哭丧着脸,“可郑副将不听,还说是桓王殿下已经命丧宁安府,说、说王爷你是冒牌货,如今他们兵临府门,扬言要王爷出去让他们验明正身,否则,便要强攻进来了……”
  “岂有此理!”我跺脚。
  这下该怎么办?说什么验明正身,谁不知道燕王要对慕恒下手,就算他真的出去,他们也不会承认他的身份,邑丞的力量又指望不上,他一出去,哪有活路?
  我心乱如麻,没了主意。
  却听慕恒道:“既然如此,本王便去会会他们。”
  “王爷……”
  “走。”
  慕恒没有犹豫,提剑向外走去。
  第十章 回京·人生如此寂寞不如来堆雪人(4)
  果然,府衙已经被包围了。四处都是白茫茫的积雪,一出府门,我的眼睛差点被盔甲映出的雪光闪瞎。
  银闪闪的,不知多少个甲士列在我们面前,整整齐齐,纹丝不动。他们的头领是个身着绯袍犀甲之人,大约就是府兵口中的郑副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应该也是刘钦的心腹。
  我原本还心存侥幸,可真看见这阵势,心瞬间凉了半截。这府邸周围少说也有上千士兵,我们插翅难飞。我握紧了剑,看向慕恒,只见他的神色也少有地凝重起来。
  只怕凶多吉少。
  我想了想,深吸口气,勉强提神走向那个绯袍犀甲的人。
  此人人高马大,腰间挂着把长刀,这时他正手握刀柄,面带怒色地看着我们。
  我上前,先声夺人:“桓王殿下在此,还不跪下?”
  说话的时候,我拿着令牌,朝四处展示了一周。队伍里微微有了些骚动。我记得慕恒带过这支军队,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些人能念旧情,放我们一条生路。
  又转念一想,慕恒这脾气,搞不好这群兵早就想剁了他了……
  思忖间,却见郑副将冷笑了一声,突然伸手打向我的令牌:“一派胡……”我眼疾手快地扼住了他的手腕,“将军看清楚了。”
  他一愣,猛地拔出刀来,我松手闪身避开,便听他道:“这令牌分明是假的。你们二人先假铁面后假桓王之名招摇撞骗,谋害朝廷重臣,辱我漠北边军,来啊,将他们剁成肉酱,为刘将军报仇!”
  “我看谁敢!”我也拔出剑来。
  “上啊!”眼见着他身后的几个人就要带头动手,我扬剑晃了个虚招,趁他们不备,剑锋一转顶上郑副将的脖子。我动作太快,他不及反应,一下被我制住。见状,他的身后的几人急忙上前,用剑将我团团包围。
  面前的兵也稳不住了,纷纷朝我这边而来。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再敢前进一步,我就让他人头落地!”我将剑逼近郑副将的脖子几分,朝他们大喊。
  “你敢!”郑副将不服软,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我敢。”我应声将剑刃逼近几分。鲜红的血瞬间顺着剑尖淌了下来。
  四周“郑将军”之声霎时响成一团,再看那些甲士,也都停在了原地。此刻我的剑抵着郑副将的脖子,刘钦心腹们的剑则将我团团围住,大家一时僵持不下。
  “这令牌是真是假郑将军再明白不过,”此刻,慕恒终于开了口,“本王是谁,你们也都一清二楚。”
  他走上前来,向四周的兵士们喊话,“刘钦勾结燕王,妄图谋反,怎么,你们也要成为帮凶?当年昭阳王起兵,漠北边军乃吾皇之左膀右臂,为江山安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你们却沦为叛军,你们兄弟的血都白洒了么?”
  慕恒说话的时候,士兵中间逐渐有了骚动,围着我的几个军官有些慌了,其中一个扭头打断他的话:“休听他一派胡言!上啊,杀了这狂徒……你们想抗命么?!”
  “谁敢动?”我眉头一皱,将剑又逼近面前人的脖子几分。
  此刻,郑副将的颈上已经被我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血一直顺着剑刃流下来。他的神情显示他正尽力掩盖自己的紧张,然而他煞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珠早将此暴露无遗。
  我和他也差不了多少。我的手心早就是腻津津的了。
  没有人先动。
  慕恒又开了口,可在我听清他说什么之前,站在我侧面的一个军官突然扬起剑,一下捅进了郑副将的身子。我一惊,也来不及多看,连忙提气飞身跃起,堪堪躲过了几把剑的追刺,待我翻身落在他们的包围之外时,外袍已被他们捅穿了。
  “为报刘将军之仇,郑将军甘愿以死抗敌,兄弟们,为我们的将军报仇!”那个刺杀郑副将的人喊道。
  自己人都下得去手,这些人实在是太毒了。
  我一愕的功夫,先前围着我的几个人已然举着兵器朝这边来。我连忙迅速地跑到慕恒面前,才回身迎敌,一边喊道:“王爷,快进府衙!卑职为你断后!”
  此刻,士兵们也纷纷跑上前来。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乌云般收紧,将洁白的雪地覆盖。
  盔甲兵器碰撞之声四起。
  我心知此次凶多吉少,也顾不上瞧身后,用上全身的力气朝他们攻去。此刻不同往常,我用上最凶狠的招数,几乎三招便取一人性命。雪地被染成一片殷红,温热的血不断溅到我的脸上,铁器碰撞的声音与惨叫声交织。我杀红了眼,再无暇顾及其他,只知道挥剑。
  可两手怎能敌得住众人围攻。我逐渐力不从心,要取我性命的人却无尽,依旧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腹背不能两顾,很快,我身上便被刺伤几处,到最后,几乎是靠咬着牙支撑了。
  无穷无尽的刀剑仍然逼上前来……
  被逼至一个死角,我抬剑挡住一人长刀,却见身侧有两人挥剑,心下暗念不好,抬脚飞踢左边之人时,右头的剑与面前的长刀直直朝我刺来。我筋疲力尽,逃无可逃,只勉强挡住右侧长剑,眼见着刀刃就要刺入我胸口,千钧一发之际,那刀却被打开,我趁机一剑划开执刀人喉咙,又回身,一掌击中执剑之人,混乱之中余光扫见,方才救我之人竟是慕恒。他并没有进府衙,而是一直同这些人周旋。
  我简直要哭了。
  本来以为能拼死护主,现在看来死都白死。
  “王爷你怎么没跑啊!”我一边和慕恒并肩对付着周围的兵士,一边沮丧地喊道。
  “又能跑到哪里去?”
  “至少多活一刻,说不定还有转机……你留在这儿做什么?!”
  慕恒没有回答,只和我一起对付着四周越来越多的敌人。无尽的相同的盔甲令人晕眩。
  逐渐,我们被密密麻麻的甲士逼到无路可退,最终只能背靠府衙的墙角,气喘吁吁地做着垂死挣扎。
  “对不起。”混乱中听到这样一句。
  是慕恒的声音。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头便见他身子一仰,轰然倒在了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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