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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灿漫的日子 2-7

  陆蔚萱回到巴黎后,Dan总不自觉发呆。
  「Dan.」
  听见Errol的厉声,Dan回过神,低声道了歉,赶紧继续办公。Errol蹙眉,摘下眼镜,那幽深的眼眸紧盯着Dan,无奈道:「Dan,你到底怎么了?蔚萱回来后你一直表现得很奇怪。」
  闻言,Dan苦笑,那冷俊的面容被人如此直指并无不悦,只是揉揉眉心一边道:「抱歉,只是蔚萱回来之后,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话落,Dan起身离开办公室走到休息区,试图清空脑袋思绪,可有些事情,愈不愿想起,愈发地清晰。
  Dan与陆家兄妹是青梅竹马的关係。
  两家人自小关係紧密,双方家庭的孩子年纪相仿,几乎可以说是一起长大。正因为一起长大,两家人甚至玩笑过,或许Dan与陆蔚萱有机会走在一起。
  可这样的期许,直到陆蔚萱升上高中后便破灭了。
  在Dan记忆中的陆蔚萱,曾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生。在陆蔚萱小时候,她长得特别可爱,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灵动有神,是陆家的掌上明珠,也是Errol护在身边小妹妹,
  Dan在旁看着,时常羡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陆蔚萱,可这些都仅是羡慕,真正令Dan感到忌妒的,是Errol的独宠。可是,一看到陆蔚萱灿烂的笑容,他就忍不住跟着宠她。
  亦如许多父母对孩子的期望,陆蔚萱从小就被送去学琴,一碰到钢琴的陆蔚萱立刻萌生兴趣,玩得不亦乐乎,但内行的钢琴老师一眼便知,陆蔚萱没有天分。
  「蔚萱虽然很努力,但恐怕是没有学琴的天分。」几堂课后,钢琴老师语重心长地这么告诉陆父与陆母,「蔚萱真的要学琴的话,要比其他孩子付出更多努力,会很辛苦喔。」
  听到这番话,陆父与陆母便开始有些迟疑要不要让陆蔚萱继续学琴,这时,陆蔚萱趴在钢琴上不肯走,含着眼泪向父母哀求继续学琴,于是陆父允诺了。
  从那天开始,陆蔚萱便拉着Dan陪她上钢琴课,可没几堂课Dan就哇哇大叫逃课,只剩下陆蔚萱一个人坚持了下去。
  有一次,Dan问她,为什么弹到手痛都不愿意放弃学琴?年纪尚幼的陆蔚萱,这么告诉了Dan:
  「因为我喜欢!」
  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不管再辛苦、再痛苦,陆蔚萱都不愿意放弃。
  三人的成长歷程中都有彼此的陪伴,三人打打闹闹的长大,Dan曾经以为,他们三人能这样开心的永远在一起。
  可是,却在高中那年起了变化。
  「Errol,毕业快乐。」
  Errol高中毕业那天,Dan买了一束花,陆蔚萱则是送上一个录音带,内容录製了自己弹奏的曲目,以此祝贺她唯一的哥哥毕业了。
  Dan将花束递给Errol,那高俊的男孩看上去有些靦腆。Errol他接过花束后,向不远处的女孩招手,Dan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笑容僵住。
  Dan忘不了那瞬间刺骨的痛楚。
  他忘不了Errol的笑容,搂着女孩站在两家面前,说着这是他此生的挚爱。神采飞扬、幸福洋溢,目光灿如亙古星辰,彷彿整个世界跟着明亮。
  只有他隐隐作痛的心是黯淡的。
  「Dan,你怎么了?」陆蔚萱困惑地拉拉他的衣袖,「你看起来很难过?」
  「哪有啊,蔚萱。」为了不让两家人察觉异样,他拉着陆蔚萱到旁边,郑重地道:「我没有很难过,你不要乱说!」
  陆蔚萱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调皮一笑,「明明就有!你给我巧克力我就不说。」
  鬼灵精一个。Dan忍俊不住,真从口袋掏出了巧克力。他这个妹妹最喜欢吃巧克力,时不时跟他讨要,久了他便习惯在身上带着巧克力。
  「你哥交女朋友,要好好看着你哥别让他乱搞。」Dan扬起唇角,语气尽量欢快,「以后……你也要找个好男友,不要跟我一样。」
  「一样什么?」
  Dan笑而不语。
  不要跟他一样,走上一条艰辛的路,当一个有苦难言、终成遗憾的人。
  那时的他们都太年轻,Dan以为只有他将承受这样的苦难,却没有想到在不久的将来,陆蔚萱也步上了他的后尘,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生活的人。
  谁也没有想过……他与她终有一天,都将埋葬自己的天真。
  「Dan.」
  皮鞋敲击地面声响引起Dan的注意,他一抬头,便见到Errol手拿两杯咖啡而来。
  望着Errol高俊挺达的身影,Dan仍旧为之感到动心,可也深知自己不该、也不能心动。
  只是楚瑜同个空间,都令Dan的感官无限放大。只要空间中有Errol,其馀的一切皆黯然失色。
  Errol走到Dan的面前,将其中一杯咖啡递给他,一边道:「美式,加奶不加糖。」
  Dan弯弯唇角,对这人的喜欢近乎满溢,但是,不能洩漏一丝一毫,甚至,无法离开,犹如飞蛾扑火班的本性,使他的目光始终紧随Errol。
  Errol坐到Dan的旁边,一手拿着咖啡,一手随意放在大腿上。他侧头看向Dan,语带一丝歉然。
  「我刚刚,好像太严厉了。」
  Dan摇摇头,听到Errol语重心长地继续说道:「我得尽早熟悉公司事务,然后,我就要举行婚礼了,我怕我爸撑不下去。」
  握着杯身的手微微一紧,Dan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感觉到Errol的视线紧盯着自己。
  「Dan,那你跟Iris的婚礼讨论了吗?」
  原来与痛苦为伍这么多年了,他的心还是会痛。
  Dan清清喉咙,语气平静地道:「我会配合你跟Alma的时间,总之,一起举行婚礼没问题,你别管我,按你意思就好。」
  能与你站在同个红毯上,我便感到甘之如飴了。
  两人站起身,一前一后地走回办公室。Dan走在Errol的身后,望着他高挺的背影,想像他穿着结婚西装的模样,目光便温柔几分。
  婚礼上的Errol,肯定是最好看的那个人。
  可也因为这份眷恋,所以当门关上,Errol忽地低下声,喊了自己的名时,心跳总会不自觉漏了一拍。
  「Dan.」每当Errol放下工作沉声喊他时,Dan就会立刻绷紧神经。这是从那时养成的习惯,彷彿一遍又一遍提醒Dan,当年的他让Errol有多失望。
  「关于蔚萱,这次你知道多少?」
  有了伤害之后,无论之后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抹去裂痕──信任就像一面镜子,一旦摔破了,即使拼凑回去也不再完整。
  反射出来的,都是支离破碎的镜像。
  Errol有双深沉的眼,浊黑的眼眸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在商场上,那双眼总是透出压迫人心的狠戾,唯独面对家人与未婚妻才稍有缓和。
  他要撑起这个家,他只能靠自己撑起陆家。
  「Joan想跟蔚萱復合。」
  Errol暗暗地深吸口气,坐回位置上,双手环抱于胸前,瞇了瞇眼。
  「她想在我眼皮下带走蔚萱?再一次──」
  不稳的尾音,让Dan打断了他,斩钉截铁地道:「Errol,蔚萱这次愿意回来,是因为你爸,还有我们两个人各自的婚礼……她并不是为了Joan而回来的,只是……不得不回来面对Joan而已。」
  「那我还真要感谢她。」Errol的声音冷硬,透出一丝冰寒,「既然蔚萱知道不能放任Joan,那怎么不知道该彻底结束在台湾玩的扮家家酒?」
  听到Errol的抗拒,Dan轻吁口气,叹息般地道:「「你不能支持蔚萱决定吗?我虽然也不相信那女孩可以保护蔚萱,但我不觉得她们只是玩玩的。再说了,蔚萱有信心跟我们约定三年,那代表她有多信任那个女孩──」
  「我曾相信过,然后事实证明,我是傻子。」
  Dan沉默。
  Errol抬眸,眸色深沉,似是想起些什么,语气微颤,「蔚萱……终究是心太软了,放任她,等于是把她推下悬崖。控制她,才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真的是这样吗?」Dan出言反对Errol的想法,语气恳切,「蔚萱待在台湾的那三年,那发自内心的笑容,难道,你真的可以漠视吗?」
  Errol有些恼怒,猛地站起身,将一叠文件扔到Dan的面前,并沉声交代没有完成不准下班后,逕自甩门离去。
  Dan也不恼,无奈一笑,着手整理文件,并再一次意识到,Errol不能没有陆蔚萱,但可以没有自己。
  倘若有一天他离去了,Errol也无所谓的……Dan将废纸扔进碎纸机,也让那份浓郁的爱切割成片片碎纸。
  不言不语,才是他能拥有幸福的方式。一如过去的陆蔚萱,曾那样痛彻心扉。
  「Dan,我放弃了。」
  眼泪滴滴答答落下,记忆中的陆蔚萱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
  「我不要有感情了,我放弃去爱一个人了。」
  那残留于衣襟上的血跡,如罌粟花绽放。
  「Dan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让自己变成透明的?」
  后来的陆蔚萱,如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任人摆布。Dan永远记得,那件事之后的陆蔚萱,将自己整天关在琴房里弹琴,一首又一首,彷彿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陆蔚萱流着泪弹着不成调的曲子,后来,Dan才知道,那是舒曼的《奉献》。
  心动了,就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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