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的法师 第1305节
崔凤华赶忙问:“那我们直奔治安所?”
他来过鹿岗镇,认得路。
赵传薪的声音从羊毛围巾里闷闷地发出:“随意,想逛你们就逛逛。”
崔凤华四人上车,他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看。
毕竟外间传闻赵传薪和鹿岗镇闹翻了,他怀疑赵传薪此时难过至极,所以选择逃避。
王荆山唇上留着两撇奇特的胡须,大辫子在脑后拖着。
马车上,牛翰章是最自在的。
清末已经有了几分资本雏形,以牛翰章的家世,哪怕没官身,也要被人高看一眼。
他淡定自若,面带微笑。
王荆山好奇的朝窗外观望,说:“这路真干净,比长-春府的路还好。”
蒋健没搭理他。
蒋健觉得此人过于事故和圆滑,看菜下碟,属于有奶便是娘那类人。
比如一路上,他总是想和赵传薪攀谈,只是老赵对他的殷勤视若无睹。
然后王荆山就去和牛翰章套近乎。
崔凤华排第三,蒋健顶多第四,王荆山说话间还要表现出一副“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的态度。
牛翰章手指头敲打膝盖,口中哼着戏曲,似乎不想说话,也不在乎给不给别人面子是否会冷场。
崔凤华只好说:“鹿岗镇古怪的很。旁人有了银子,当官的会贪墨,商贾会投资经营,唯有这鹿岗镇,泼天的富贵都用在了修桥补路上,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银子再去投建电话公司。”
他们不懂,鹿岗镇修桥补路不假,但这些工程并非都是赔钱的买卖。
鹿岗镇的路分为数种,镇中心和广场、公园、校园之间的路多半是长条石路,长条状石头竖着铺,平整地面,填沙,需要大量的工具和人力。
长条状石头竖着铺,意味着同样体积的石料别人能铺一百米,鹿岗镇最多三十米,甚至更少。
好处是或许轧二百年都不会被轧烂,上千年也不是天方夜谭。
外面四通八达的长途路线多是马路,主路用国外购入的沥青机器以沥青铺设,其余辅路以碎石铺就成普通马路。
光是修路和打石厂就雇佣了大量工人,更别提公园、初中高等学校建设等等。
工程带动发展了餐饮、各种劳保用品工厂等各行各业,流通的银子促进了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又吸引了众多外来百姓定居和商贾投资。
此时关外人口流动极大,十年间关外就能多出来一千多万人口,繁华安定的鹿岗镇周边吸纳人口的能力超强,甚至不比长春府差。
鹿岗镇能扭亏为盈,有港岛玄天宗的帮助,也有自身的努力,发展当地经济并非只有挖矿一条路可走,鹿岗镇的多方税收齐头并进。
当然,此时蒋健、崔凤华、牛翰章和王荆山他们都不懂,他们毕竟不是衙门的管理者,他们只能看到往外大把撒银子,看不到数目惊人的税收。
扭亏为盈,似乎只在刹那间。
王荆山满脸可惜:“如此多的银子,该用来兴实业才是。”
修铁路,搞船运,挖矿,建厂……他觉得这些才是鹿岗镇该做的事情。
他觉得鹿岗镇的管理者,没有他的远见卓识。
蒋健闻言,想要反驳。
因为他知道,明年胪滨府也要这么干。
可他虽然有心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他也不明白其中道理。
所以有些生闷气,马车里的气氛更沉闷了。
崔凤华不习惯这么沉闷的气氛。
所以等进了鹿岗镇,看见北山方向的鹿岗镇大学那边围了许多人,似乎很热闹。
他立刻摇铃,车夫问什么事,崔凤华指着大学外的许多人问:“发生了什么事?”
车夫回答:“好似和洋人学生举办辩论赛,具体俺也不知道,俺就认得自己名字。”
崔凤华与车内三人对视,建议说:“咱们过去瞧瞧热闹?”
除了王荆山,另外三人都算是读书人,所以都挺感兴趣的纷纷点头同意。
王荆山尴尬的笑了笑也没有反对。
高等学校图书馆内,今天清场。
究其原因,是前些天一个从美国芝加哥科学院的大学生,和《鹿岗镇期刊》记者发生肢体冲突。
双方在治安所门口打架,简直就是给治安所骑警上眼药,当即被拘留。
这是崔凤华在看热闹人群中打听到的。
他问:“大哥,他们被拘留,之后呢?”
“之后?”那汉子在附近小摊贩那买的刚炒熟的瓜子,嗑的皮却不敢往地上扔,因为会罚款,他说:“之后洋人学生在治安所嚷着自己是美国人快放了他如何如何的。你想啊,俺们鹿岗镇是哪?什么几把美国人欧洲人的,骑警一个大耳瓜子扇过去,他就老老实实再不敢叫嚣。后来,那学生的老师,叫张什么车轮来着?他去将人带了出来。之后那洋学生不服,便有了今日的辩论赛。”
这下,蒋健、牛翰章、王荆山和崔凤华都来了兴趣。
这年头,但凡涉及到华洋间矛盾的事就有看头。
清末屡屡有不公之事发生,洋人嚣张,国人被欺压、上告,清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仿佛永远这样轮回。
他们便朝里挤了进去,想要去现场观摩辩论。
崔凤华叹息说:“这世道,就没有公道可言,不知鹿岗镇如何?”
蒋健抿了抿嘴,眼中爆出一丝精芒:“腐朽的终将被推倒,黎明终将莅临。”
他还有個隐藏身份,这话显然意有所指。
牛翰章整理大衣说:“也不知道,咱们还得让洋人骑脖颈子多久?”
蒋健很笃定的说:“不会很久。”
崔凤华却摇头:“依我看,只要我们尚未超越西方列强,哪怕百年后,但有华洋冲突,洋人也照样能占得先机,洋人来华照样高人一等。乃至国人自上而下崇洋、畏洋而媚外。譬如古时,国人觉得洋人丑陋粗鄙,可如今,却已有女子以嫁给洋人为荣,男子以娶洋人为荣。若非我们比他们强,这等光景怕是很难有变化。”
崔凤华的话,让牛翰章和蒋健又气又恼又无奈。
只有王荆山说:“我看洋人也未必有那么不堪。洋人若是能让我们赚银子,他们想要脸面,给他们就是。他们想耍威风,让他们耍便是。”
蒋健、牛翰章和崔凤华三人脸色同时一黑。
说话间,他们到了鹿岗镇大学图书馆门口。
有巡警维持治安,将三人拦住:“你们是什么人?有辩论赛邀请函么?”
“啊?还要邀请函?”蒋健懵逼。
崔凤华摸摸兜,掏出一张纸:“邀请函没有,但我有治安所盖章的介绍信。”
骑警端坐马背接过信件,然后诧异的看了看三人,将信件还回来:“进去吧。”
图书馆的阅览室,桌子已经被清空,板凳席上坐着的都是鹿岗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余学生等旁观者只能在外围站着。
板凳席前面的评委席,就有刘宝贵、芝加哥科学院的地质学家托马斯·张伯伦,赵传薪大徒弟他爹塞缪尔·戈德伯格等等。
后面有什么建筑业大拿朱建业,玄天宗来鹿岗镇开年会的郑国华和大口昌,甚至还有在鹿岗镇置办房产的杜立三,芝加哥科学院的其余老师等等……
苗翠花和瑞秋·克维斯也在,但他们在外围站着。
辩论赛还没开始,瑞秋·克维斯小声问苗翠花:“埃斯特法,你知道伊森在哪里么?他把本杰明拐到哪里了?我已经有一年没见到我的孩子。”
埃斯特法,是爱丝蒂芬妮娅的简称,瑞秋·克维斯喜欢这么称呼苗翠花,听起来好像男人名字,很有趣。
苗翠花摇头:“我刚回来,你却在鹿岗镇待了一年,伱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而且你那么关注传薪,岂会不知他在哪里?”
瑞秋·克维斯闹了个大红脸。
心虚的不得了。
可瑞秋·克维斯用眼角余光偷瞄苗翠花,发现她在笑,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埃斯特法,我关注他,你怎么不生气呢?”
“我为什么要生气?难不成,你要背刺塞缪尔和传薪发生些什么?”苗翠花笑吟吟看着瑞秋·克维斯。
瑞秋·克维斯心脏狂跳,急忙矢口否认。
但她又觉得这样是不是显得做贼心虚?或者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她也还击说:“你竟然这样调侃伊森,是不是因为有了新的追求者就觉得伊森不重要了?”
在西方人观念里,出轨什么的或许遭人诟病,却绝不会浸猪笼什么的,“浸猪笼”这个词代表着野蛮落后以及封建。
苗翠花不屑的撇撇嘴,知道瑞秋·克维斯指的是台上正在等待辩论赛开始的阿玛迪斯·米勒。
她说:“我在英国的时候,听到了许多故事,讲的是男子女子打小一起玩耍长大陷入热恋,男子后来参军或外出留学,等回来后,却发现青梅竹马移情别恋,最终那段感情以惨淡收场。瑞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嘛?”
瑞秋·克维斯虽然没做过出格的事,但她深谙社会的人情世故,且懂得利用漂亮女人的优势,也就是后世俗称的——绿茶。
她当即说:“知道,那是因为女子长大了,知道了过家家和过日子的区别,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
苗翠花笑了笑:“咱们不谈名利和物欲。
佳慧问过我一个问题,她说——有个男人对她很好,她应该嫁给那个男人么?
我告诉她——找个本身就很好的男人,而不是对你好。
当有个本身就很好的男人,只是对你好的男人就不香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连你都对传薪图谋不轨,那你说,传薪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瑞秋·克维斯讪笑:“我没有,我不是,你误会我了。伊森自然是本身就很好,他风趣幽默,他勇敢英武,他还精通各种技艺,做过许多伟大的事业,换我我也不会多瞧台上那位一眼的。哦,当然,不要误会,我根本没有对伊森图谋不轨。要知道,我已是他人妇。”
苗翠花见她一键三连,眨眨眼说:“他人妇,岂不是更刺激?”
她一颦一笑,天然媚态横生。
刺激一词,早已有之。
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一段:我不去亦可,但幽明异路,君不受阴气之侵,我不受阳气之烁,均刺激不安耳……
瑞秋·克维斯半开玩笑的说:“你要非这样说,那我可试试了。”
“呵呵,你且去一试,我给你把门望风,就怕你那纤瘦的身体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