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在虚空睁眼时一切都是陌生的,简明微跌跌撞撞走了太久太久,记忆和灵魂被逐渐剥离,险些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明微……”星期日抱紧她,以一种将人嵌入身体的力道。
  雨滴落下,从一人眼睛流到另一人眼睛,整个世界都是弥散的水雾,黑白而失语,情绪模糊起来,天地模糊起来。
  灵魂是没有泪的,那金色的星尘凝聚成河,萦绕沁入她的身体,他的吻更倾向于细柔的抚慰,一点点轻吮着她的唇角。
  心脏被环绕包裹起来,一片羽毛停驻,由前到后护住两处弹孔,淡淡的金光漾开,暖意自心口弥漫至全身。
  本来只想转移注意力让他抱抱,简明微轻叹一声推开星期日,指尖从他肩膀移到胸口,“……哥哥。”
  他的动作细致,因此她很快学会模仿,抽取灵魂一缕,红线虚虚围着心脏绕几圈,如同陪伴行星的环。
  唇角下落再微扬,星期日环紧简明微,不可能限制她的行动,所以他将它视为最后保障和安心的证据。
  好,很好——
  你的一部分被织进我身体,这样的话,即使你出意外,我也能打碎灵魂取出那部分气息,再找回补全一个你。
  “明微,”星期日低眸询问她,“你接下来怎么办?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做具人偶?想办法复活原来的身体?亦或转生再换个身份?
  “我得去找趟阿哈,”现在的身体不能回去,否则丰饶会再次复苏,简明微总不能要求波提欧再给她一枪,“是时候清算一切了。”
  关于那个救赎任务的真相和结局……
  毕竟,协助星期日见到永恒乐园这一目标,她也算达成了不是吗?
  再说,星神的力量凡人难以匹敌,那她找个星神对付星神不就得了?阿哈能拒绝暴揍药师这种事情?
  “那……”金瞳充满不舍,波尔多红的长发在指间流淌,星期日迟迟放不开她。
  “我会回来的,”简明微紧紧拥住他,身形逐渐透明,“哥哥,等等、罗宾和其他人那边暂时靠你了。”
  透澈的蓝眸与金瞳对视,她在他眼中莞尔而笑,唇形放慢,认真地一字字陈述。
  “星期日先生,你爱我,我是知道的,因为我……”
  “……我同样爱你。”
  怀里落空,星期日睁开眼睛,床上人的侧颜安宁似睡,心跳多了缕温度,他握紧她的手,忽而勾唇,又一遍重复的话语。
  “简明微小姐,我确实爱你,从过去到未来,以及时空还没触及的所有经纬。”
  第118章
  “你养过金鱼, 不,章鱼吗?”
  透明的硬质气泡,折射出的彩光炫目,咕噜噜滚动时旁观所有缤纷的马戏道具。
  “什么步惊云?我没听说过。”
  气泡中的人明显因这回答顿了两秒, 片刻, 轻而坚定地开口。
  “阿哈,有时候,你真的让我很想弑神。”
  “哦?我是你最喜欢的星神?这种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上一次使用这副凡人身躯是什么时候?手捧气泡的欢愉星神歪头回忆。
  ……对,想起来了,是祂上一个好伙伴还在的时候,银河间列车炸开漂亮的烟花,鼎沸喧嚣的狂欢。
  红发蓝眸,明艳的容颜, 气泡中的她精致如同水晶球内的人偶, 又一个伙伴, 阿哈大笑,又是那个结局!
  养在鱼缸中的章鱼,被困而感到压抑的章鱼,从自噬到有意识地撞缸自杀,她用微薄的灵魂撞击着透明的障壁。
  ——又是那样!为什么又是那样?平庸、乏味、无趣、死亡的结局!
  人类的皮囊滋长着七情六欲,从眼角眉梢败露出端倪,脆弱无用的头颅,祂透过它观察自己失而复得的新朋友。
  “明微,丰饶的永寿朽蠹, 希佩的谐乐喑哑……你属于欢愉。”寰宇无处不欢笑。
  祂的注视灼灼,为什么想变成章鱼?微笑时蓝眸弯起,耳边终于响起玻璃被撞破的刺耳破碎音,简明微朝前方伸出手。
  自然,她属于欢愉,纤白的五指摊开,手腕到肩臂的线条流畅柔软,望着祂,笑容绽放,由远及近靠过去。
  ——掌心最先抵达,抡臂的破空音后紧接清脆的巴掌声,指尖微弯接触皮肤,修剪似新月的指甲侧划下拉。
  被扇歪的脸庞很快出现抓痕和红肿指印,很不对称,面前人毫不介意地专注盯着简明微,在她又一耳光打来偏眸勾唇。
  “好吧,亲爱的,我明白你的需求了——但章鱼太丑,我不喜欢,既然无法让你一次扇八个巴掌,那你就一个个来吧。”
  简明微:“……神经病?!”
  死了都能被气活,急剧起伏的胸口震荡,好在有片羽毛环绕心脏,淡淡漾开的金光驱散苦惘,平息凝神。
  “……你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印记?”她的笑意并非因为祂的权柄。
  胸膛中的心脏模仿着人类节奏跳动,那是她失去的东西,仅因祂对最后阶段的犹豫,她也险些死去,寰宇重归寂静。
  “这要感谢你呀,”心口的柔软令人不由自主低眉,简明微语调轻快,“感谢你带给我和星期日的相遇。”
  红发的身影醒在祂的眼里,阿哈歪头不解。
  “……你要因为他留下吗?”她分明不是这样的人。
  “不啊,我正要回去呢,”手指从面颊抬到眼前,几乎戳进眼球,简明微像没看见,“把坐标给我。”
  “说好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净化简单,星期日自己都学会了,无论物理净化还是精神超度都没问题。”
  “至于协助他找到永恒乐园——远的还在建设中,近的那个——死亡亦是永恒,哀乐怎么不算音乐?甚至葬礼上连花都有呢。”
  难以反驳的论证,所以阿哈笑了,祂认真看向简明微,“我可以给你坐标,但你能不能回去还得看他。”
  “——打破两界阻隔的第四面墙,那扇回家的门,需要星期日亲手为你推开,否则你只能留在游戏里。”
  当陨落的太一重新睁开眼睛,希佩的谐乐出现秩序杂音,祂看见一个和祂很像的人、一个测试、一个乐子。
  阿基维利,阿基维利,你留下的星轨仍在银河中闪烁,列车上的人来往聚散,可开拓的星神已经失去踪迹。
  ……那些令你追逐和消失的东西,那些虚无缥缈的执着和感情,它们比不过一个乐子,它们有什么意义? !
  瞧,一个妄图取代希佩和太一的神选者,他做出僭越的行为,偏偏最放不下感情,失败似乎是注定的结局。
  来,我们打个赌,用她和他,用我和你——老套却也有效的游戏,她会向你证明的,唯有欢愉是宇宙真谛。
  ……如果有一场注定以分离结尾的救赎,那么,被救赎的那个人会是什么心情呢?他会做出什么举动?
  阿哈又一次笑了,祂为星期日寻来最完美的糖果,看他犹豫着一步步努力靠近——
  看呐,明光与微风,接触过便难以逃离,她是甜蜜到让人溺毙的温柔陷阱,也是自由的虚构幻影。
  祂把糖果递给他,看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胸口珍藏,预备发出得逞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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