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明稚迅速俯身,捡起地上的香炉,推开窗户倒掉了里面的东西:“香料已经变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彻底毁尸灭迹,并顺手将香炉放回了原位。
  小厮愣了愣,慌忙称:“是。”
  同时蹲身将火折子收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公子好像突然之间镇定了不少,甚至一举一动,也变得格外利落。
  没有时间再细想。
  喜娘的声音穿过门,落在了卧房内:“稚公子,该准备上轿了。”
  小厮站起身便看见——
  宋明稚已在铜镜前,随手整理起了衣襟,完全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
  同时,淡淡道:“进来吧。”
  目睹一切的小厮:“……?”
  他没有忍住用力揉了揉眼睛。
  不,不是吧……
  转眼间吉时已至。
  喜娘走进门,为宋明稚盖上了喜帕。
  还不等小厮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宋明稚已从容走出了卧房。
  小厮:“公子,等等我!”
  说着,他便慌忙跟上前去。
  大婚前夕,齐王旧疾复发,如今他正在静养,婚事也随之从简:既没有三媒六聘,也无需经历送嫁、拜堂的仪式。
  缀满红绸的花轿穿过长街。
  伴着喧天的锣鼓声,朝齐王府而去。
  欢歌笑语之中,没有人觉察到——
  有黑衣人紧随其后潜入了驿馆,将一鼎小巧的香炉,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继而身着骑快马,绕过人群,将它送到了齐王府内:
  “启禀殿下……”
  “稚公子他没有点香逃亲。”
  ……
  彩瓷的鸳鸯正于灯下交颈。
  绣金的花鸟屏风,将喜房一分两半。
  宋明稚头盖喜帕,端坐在榻上,鼻间还漫着一股甜香。
  宋明稚:“……”
  这是宫里“助兴”用的合欢香。
  鲜红的喜帕下,宋明稚缓缓蹙起了眉。
  大楚前后十四代帝王,个个贪淫重欲,唯独齐王出淤泥而不染,以至于曾被传说是断袖。
  这场婚事便由此而来……
  思及至此,宋明稚的心情,瞬间变得分外沉痛:
  洁身自好、不近女色,就一定是断袖了吗?
  ——以己度人!
  喜娘差事已了,行礼退出了洞房。
  没过几息,宋明稚便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时间差不多了。
  宋明稚默默攥紧了手心里的红绸。
  接着,不动声色地朝小厮吩咐道:“去看看,外面有何事。”
  “是,公子!”
  踢踏的脚步声,透过喜帕,传到了宋明稚的耳边。片刻过后,他便听小厮回到喜房,朝自己道:“回公子的话,外面有人来王府,找齐王进宫,帮忙去向皇帝求情。”
  “似乎是齐王的什么老师,出事了……”
  宋明稚:“!!!”
  历史果然如自己所料。
  宋明稚长舒了一口气。
  轻轻地合上双眼,如释重负道:“好,我明白了。”
  恩师之死,是齐王一生的遗憾。
  重生一世,没有自己半途搅局,殿下果然早早就收到了消息。这一世……自己终于可以坐看风云,亲眼见证殿下是如何力挽狂澜、大杀四方,最终改变历史的了!
  “怦怦,怦怦——”
  宋明稚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
  手里的红绸,似乎也跟着发起了烫。
  原主不是断袖,所以才会铤而走险,选择逃亲。但是他不知道,齐王乃正人君子,半点也不好男风。
  ——这门亲事,也并非对方所愿。
  身为“齐王妃”,往后自己只需……
  安安静静地在王府后宅充当摆设,饱食终日、随遇而安,绝不给殿下添乱、找事。直到最后,主动和离、腾空后宫,如历史上那般,还他一个清静!
  宋明稚蓦地睁开了双眼,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修剪平齐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
  痛意瞬间自掌心蔓延开来。
  宋明稚:“嘶……”
  原来天上是真的会掉馅饼?
  第2章
  事了拂衣去——
  宋明稚摘下喜帕,自榻上站了起来。
  “好了,早些休息吧。”
  小厮回过了神来,惴惴不安地看向宋明稚:“公子,今晚的洞房要怎么办……”
  他方才出门的时候,已仔细地看过:
  与驿馆不同,齐王府内部戒备森严,今晚他们两人,恐怕没有机会再逃了。
  “不必担心,”宋明稚坐在了妆奁前,抬手去拆发顶的凤冠,同时,从容不迫道,“恩师有难,殿下一定会出手相助,今天晚上,他十有八九不会回王府。如此一来,我与殿下恐怕连面,都见不上一面。”
  小厮忙上前去帮他:“但是往后——”
  宋明稚轻轻摇头道:“更何况。”
  原主不知道齐王并非断袖,这才会冒着险逃亲。
  未免小厮怀疑,宋明稚换了个角度道:“更何况,齐王殿下旧疾复发,如今正在养病,近来大可不必忧虑。”
  小厮:“……?”
  小厮:“……!”
  等等,等等等等!
  小厮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突然瞪大了双眼,仿佛见了鬼一般,惊恐地望向宋明稚:“可,可是稚公子,您前两天不是还同我说,那个断袖是在装病,于家中偷懒吗?”
  宋明稚:“?”
  断袖,装病,在家,偷懒……
  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齐王殿下向来勤于政务,宵衣旰食,这一点举世皆知,原主他究竟是从哪里,听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谣言?
  小厮越说越起劲:“况且像他那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怎么可能进宫,去干正事?”
  齐王他整日招猫逗狗、不思上进,“朽木”之名早已经传遍天下。
  就连远在述兰的自己,都有所耳闻。
  “而且他……”
  见小厮还在继续诋毁。
  宋明稚终于忍不住道:“不得对齐王殿下无礼——”
  他的声音,虽不带任何的情绪。
  却透着一股迫人的寒意。
  小厮被他吓了一跳:“是,是,公子……”手指也随之重重一颤,将一支金钗,摔在了地上。
  小厮愣了愣神,慌忙便要去捡。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弯下腰,宋明稚已俯身,触向了那支金钗:“不必。”
  喜房里的东西,都沾了合欢香。
  身处其中,宋明稚的精神,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他起身将金钗递给了小厮。同时,默默地反驳道:“齐王断袖一事,只是传闻,未必是真。”
  小厮:“啊?”
  “况且殿下身为亲王,怎么可能空有其表?他的才学,还有……”
  红绡帐前,灯火幽微。
  话未说完,宋明余光便见——
  有人伸手,接过了金钗。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腕上还有一颗浅痣。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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