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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涂芩看着那个人的背影。
  她有些愣怔,刚才短暂地对视,她看到对方发红的眼角和脸上特别明显的哀伤。
  和刘凌旭那个闹腾得仿佛像是舞台一样的灵堂完全不搭的哀伤。
  朋友吗?
  可刘凌旭明明跟她说过,他没有朋友,病久了就不想有任何人类情感,不想有人在葬礼上哭。
  到底还是有人哭的。
  她这个可怜的前男友生前的愿望看起来真就一个都没能实现。
  涂芩又叹了口气,拉了拉黑色卫衣帽子走进了杂货店,买了一包里头最贵的烟,点了一支,站在杂货店门口对着那边的灵堂吞云吐雾。
  吵闹和哭叫的声音隔了那么老远还能隐约听到,这次的主角似乎不是刘凌旭,而是刘凌旭那个十岁就失踪的哥哥刘凌鹏。涂芩对这个人有印象,刘凌旭在最后那两个月里和她聊天的内容足够她帮他写个自传了。
  刘凌鹏是个制陶天才,很小就被他们刘家主要制陶的大家长带在身边教养,据说还根据族谱改了名,变成了族谱里最上头那条线的最末端。结果十岁那一年凌晨突然离家出走,然后就再也没有找到过。
  刘凌旭说,刘凌鹏是他爸妈感情不好离婚的根本原因,而他,是他爸妈决定离婚的主要原因。
  刘凌旭应该是对的,毕竟在他的葬礼上,他爸爸提到刘凌鹏的名字还能把他妈妈激得情绪崩溃,两人都不提钱了,开始互相
  抱怨对方不配为人父母。
  其实他们谦虚了,两人都挺不配的。
  涂芩吐了一口烟。
  很久没抽烟,猛然吸了两口,她有些头晕,在小店门口找了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台阶坐了下去,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
  她不想送刘凌旭出殡,来这里,看到了刘凌旭那张黑白照片,对她来说就已经够了。
  她从墨市飞来这里满打满算花了两天时间在路上,她不想再花两天时间又飞又火车还得拽着黑摩托车司机的摩托车飞驰,所以她打算换个路线南下玩一周再回墨市。
  在进剧组前把假都用了,边玩边把接下来一个月要的存稿写完。
  在这种地方想自己这些事情,有种很奇妙的悬浮感,她那些落地的平淡如水的生活和眼下的生死灵堂比起来,会让生活一不小心就变成了她吐出来的烟雾,缥缈地一吹就散。
  灵堂那边不知道是吵累了还是终于意识到死的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剧烈争吵后,传来了断断续续哀叹命苦的哭泣声。
  涂芩转着手里的一次性打火机,给自己又点了一支烟。
  抽完这支烟,她就走。
  她在心底和那张黑白照片告别,没有和刘凌旭承诺会把他的故事写成书。
  他的故事太惨了,应该不会有人看。
  最后一根湮没有抽完,她看到了刚才和她对撞后声音很好听的黑衣男人从灵堂里走了出来。
  她这会才完全看清楚这男人的打扮,深秋的天气,居然只穿了一件立翻领的黑色衬衫,非常正式熨烫得十分平整。
  走出灵堂的时候,他驻足站了一会,没有回头,微低下头径直往门口走。
  仪态很好。
  像是一段电影长镜头,他十分庄重古典的黑色打扮和背后破败的灵堂形成了强烈冲击,再加上背后传来凄厉的哭声,涂芩有一瞬间的愣神。
  被树叶打散的阳光细碎地洒在这个男人身上,被打碎的黑色像是浸入到男人的血脉里。
  这是涂芩第一次直观地从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真人身上感受到破碎感。
  她看着这男人走出殡仪馆大门。
  看着他又一次驻足,高大的背影站在初秋的寂寥背景里。
  然后,晃动了一下。
  脸朝下对着黄土地匡地一下砸了下去。
  第2章 但是真的非常符合她的审美。……
  人匡地一声砸下去的时候,涂芩手里的烟都给吓掉了。
  她上一秒还沉浸在赏心悦目带着电影滤镜质感的画面里,下一秒画面的主角就面朝黄土倒了下去。
  “啊!”她轻而短促地喊了一声。
  和她同时发出声音的还有因为无聊也一直在往外看的杂货店老板。
  以及刚才一点声响都没有此刻却都第一时间跑到店门口张望的几个白事用品店的老板。
  刘凌旭说过这里没有三甲医院,那还有没有救护车?
  这是涂芩脑子里闪过去的第一个念头。
  “这人你认识吗?”杂货店老板应该是看涂芩和这人都是从刘凌旭的灵堂里出来的,问涂芩,“这是晕了还是怎么了?”
  “这儿能叫救……”涂芩拿出手机按了120正打算拨出去,身后传来急刹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叠声的哥哥哥。
  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男人从车上冲下来,拽着地上的人就是一通喊。
  涂芩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把昏迷的人摇成这样,但是看情况应该是认识的,她手里的动作就停了。
  车上下来的男人普通身材普通身高普通长相,但是穿得叮铃匡当的,头发绑了个脏辫,辫子里头绑了一些色彩斑斓的绿色,摇着地上躺着的男人一边复读机一样的哥哥哥一边眼泪鼻涕的。
  “要不要叫救……”涂芩觉得这人看起来真不像是有救人经验的,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再次试图打120。
  脏辫男人抬起头,哭得通红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有些我见犹怜。
  涂芩:“……”
  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给他看120的拨号界面。
  她承认自己有些见色起意,毕竟那么好看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就这样晕过去了,她就总想做点什么。
  起码打个120。
  绿脏辫儿有些呆滞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不用。”他说,“就是没睡好加发烧……”
  “早上就晕过一次,就……摇摇就醒了。”为了演示,他拽着男人的肩膀一通晃。
  涂芩:“……”
  “医院过来的那条路在修,现在叫救护车得等一会了。”杂货店老板抄着手伸着脖子往这边看,“能搬动不?把人往旁边阴凉的地方挪挪,大中午的太晒了。”
  “不……不用。”绿脏辫儿很执着地又拒绝了一次,继续努力晃着地上躺着的人。
  脑浆都得晃稀了。
  伴随着身后刘凌旭灵堂里突然响起来哭丧的唢呐声,挺非现实的。
  涂芩又往后退了一步,决定回到杂货店门口台阶上发呆,临走她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脸,幸好砸的是挺软的黄泥地,他脸上只有一些脏污,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口。
  “这个……”因为男人的长相,涂芩摸出了口袋里的半包湿纸巾递给绿脏辫儿,“可以擦擦。”
  “谢谢谢谢。”绿脏辫儿接过纸巾,拆开抽了两张开始给自己擦眼泪。
  涂芩:“……”
  她坐回到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仰头看天。
  可能是奇迹。
  砸地上的那人真的就这样被绿脏辫儿晃醒了。
  距离很近,涂芩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先是绿脏辫儿带着哭腔的一通说,断句用词一塌糊涂:“你今天就不该来,来了也没人说你一句好,白眼狼就有个白眼狼的样子,有本事你在灵堂里头晕啊,匡当一声砸人遗像前多好啊,多感人……”
  <a href="https:///zuozhe/yingyang.html" title="映漾"target="_blank">映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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